當林予安處理完那隻雪靴兔,將剝下的完整皮毛仔細地卷好,用細繩捆紮,準備用於製作更保暖的手套或靴墊。
兔肉則被他分割成適合烹飪和儲存的小塊,放進了雪井冰箱裡面。
天空不再是之前的陰沉,而是變成了一種近乎墨色的鉛灰,濃重得彷彿天空的穹頂正在一寸寸地向地面壓來。
上午還只是細小的雪粒,此刻已經變成了密集而厚重的雪片。
又有愈發狂暴的北風裹挾,不再是斜斜地抽打,而是如同一支支白色的利箭,狠狠地撞擊著林予安的防風衣,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風雪,正在宣告它對這片土地逐漸進行統治,整個世界,開始攪入了一片白色的混沌。
“看來,新的暴風雪又要來了,今天的長途探索計劃要泡湯了。”
林予安站在庇護所門口,雖然只將厚重的門拉開一條窄縫,一股狂風便如千萬根鋼針般紮了進來,讓他瞬間打了個寒顫。
他迅速將門重新關好,用木栓頂死,那扇厚重的門,彷彿是一道脆弱的屏障,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門內是溫暖安寧的橙色火焰,門外是狂暴冰冷的白色地獄。
走到火塘邊,往裡面添了幾塊耐燒的樺木,溫暖的火焰立刻升騰起來,驅散了剛剛侵入的寒意。
十二月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天氣的惡劣,沒有像往常一樣玩鬧。
而是安靜地蜷縮在自己的狼皮床上,警惕地豎著小耳朵,聆聽著屋外那如同千萬頭野獸在曠野上奔騰咆哮般的風聲。
林予安坐了下來,看向胸前一直開啟的gopro鏡頭,甚至帶著一絲從容的笑意,彷彿窗外的狂風暴雪,不過是一場舞臺劇的宏大背景。
“在這種天氣裡,任何理智的生物都會選擇待在自己溫暖的巢穴裡。強行外出,不僅是在挑戰自然,更是在蔑視生命。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神裡閃爍著一種光芒,“這同樣也給了我一個絕佳的機會,來完成另一項早就規劃好的計劃,搭建一個冷燻房。”
“我儲存的魚和肉已經不少,坦白說,我真的真的不想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天裡,頓頓都只吃撒了鹽的烤肉了。”
“所以,我需要另一種食物儲存技術——冷燻。它不僅能讓食物的儲存期延長,還能賦予它們一種複雜的煙燻風味。”
“不過,搭建冷燻房有一個巨大的難題。”
他繼續分析道,“它需要挖掘煙道,壘砌牆體,而這片土地凍得比石頭還硬,用我手頭的工具去挖凍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現在.這場暴風雪,恰恰為我解決了這個最大的難題!它送來了最理想,能在這片凍土上大規模使用的建築材料——雪!”
他對著鏡頭,極其認真地解釋起自己這個看似瘋狂的決策背後,那不容錯過的時機。
“在如此惡劣的風雪中進行戶外工程,聽起來像個瘋狂的念頭。為什麼不等到雪停了,在一個天氣好的日子裡施工呢?”
“因為,暴風雪本身,就是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天然建材廠’,而它生產的頂級材料,是有保質期的。”
“狂風正在不斷地將雪花打碎、研磨、再死死地壓實。只有在這種極端天氣下,才能形成最適合切割的‘風積雪’。”
“現在,這些頂級的雪磚原料,就在湖面的冰上,唾手可得。”
“一旦暴風雪停止,一層厚厚毫無用處的鬆軟浮雪會像棉被一樣,把下面堅固的雪層蓋住,我得花幾倍的力氣才能把它們挖出來。”
“更糟糕的是,在冰面上,雪的保質期非常短,太陽出來後,即使氣溫還是很低,陽光的輻射也會讓這些壓實的雪層迅速昇華。”
“從內部開始變得疏鬆,酥脆,就像變質了一樣。到那時,我可能切十塊,就要碎八塊。”
“而且暴風雪天,我本來也無法進行任何長途的狩獵和探索。這是一個垃圾時間。如果我能利用這個時間,完成我的基建工程。”
“那麼當天氣放晴後,我就可以帶著我的武器,去追尋更大的目標了。在荒野裡,精準地判斷和利用時機也是更重要的一點。”
他最後坦誠道,“我已經評估過,風雖然大,但還沒有達到能把我吹倒的程度,風險是可控的。”
“所以,我不是在對抗暴風雪,我是在利用它。我必須抓住這個正在進行時的‘黃金視窗期’。”
說幹就幹,他穿上了自己最厚實的全套防寒裝備,以及一件帶風帽的防風羽絨服。
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工具,一把伐木斧掛在腰側,另一邊則是那把花紋瑰麗的大馬士革獵刀。
他沒有帶冰鑽,但將那把小巧而鋒利的三角手鋸揣進了懷裡,以防需要快速切割木材。
“十二月,乖乖睡覺,我出去一會兒。”他最後叮囑了一句,然後才拉開門栓,將自己投入了那片狂暴的風雪之中。
一出門,整個世界瞬間被巨大的風聲所吞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風的咆哮。
他彷彿一葉孤舟,駛入了一片翻湧著白色巨浪的海洋。他只能低下頭,微微弓著身子,以減少風阻,每一步都踩得極穩。
頂著風,憑藉著對地形的記憶,一步步艱難地朝著湖面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去湖中央,而是在靠近岸邊一個風力最集中的區域停了下來。
這裡的冰面幾乎被狂風“拋光”,只有一層被壓得像石頭一樣硬的積雪。
他用靴子後跟用力地跺了跺,雪層發出了“梆梆”如同敲擊木板的堅實聲響,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就是這裡了。”他在心中默唸,聲音幾乎要被風吹散。
他跪在雪地上,開始了整個工程的第一步,切割雪磚。
沒有合適的雪刀,但他有更好的替代品,他從懷裡取出了那把三角手鋸。用來切割高密度的風積雪,簡直是天作之合。
他先是用獵刀在雪地上精準地劃出一個長方形的輪廓線,然後將手鋸的尖端對準線條的一角,輕鬆地刺入雪層來回拉動。
細密的鋸齒在壓實的雪中飛速切割,發出一陣陣“嘶嘶”的的聲響,鋸切割不僅更省力,而且切口更平直光滑。
他沿著輪廓線,鋸出了四道整齊的溝槽。最後,將伐木斧的斧背楔入底部的縫隙中,然後將斧柄作為槓桿,用力向上一撬。
“咯嘣”一聲,一塊如同巨型豆腐塊一樣的雪磚,被完整地撬了起來。
林予安將這第一塊雪磚舉到gopro鏡頭前展示,雪片瘋狂地打在雪磚上,卻只是徒勞地滑落。
“大家看,完美的‘風積雪’雪磚。它的質地非常緊密均勻,幾乎看不到明顯的冰晶顆粒。拿在手裡相當沉重,至少有十幾公斤。”
“它的抗壓強度,足以支撐一個成年人的重量,這就是我們今天所有工程的基礎。”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林予安就像一座不知疲倦的機器,在這片狂風大雪中,重複著劃線、鋸切、撬起的動作。”
“很快,他的身邊就整齊地碼放了二三十塊大小不一的雪磚,像一座小型的白色採石場。
在準備了足夠多的建材後,林予安開始了他的建造。他並沒有像砌磚牆一樣,簡單地將雪磚一塊塊垂直地壘上去。
他要使用的是因紐特人傳承了千年,充滿幾何學智慧的建築方法。
第一步是在選定的位置,在雪地上精準地畫出了一個直徑約一米五的完美圓形,這將是煙燻室的地基。
然後,將第一層雪磚沿著這個圓形,緊密地排列起來。但並沒有將它們砌成一個水平的圓環。
林予安用獵刀,將這一圈雪磚的上表面,修整成一個緩緩下降傾斜的螺旋坡道。
“現在,是整個建造過程中最關鍵的一步。”
他對著鏡頭解釋道,“這種雪屋不能一層層地往上蓋,那樣牆體之間沒有咬合力,很容易垮塌。需要要使用螺旋上升結構。”
說著,他將一塊新的雪磚,放置在那個螺旋坡道的最低點。由於坡度的存在,這塊雪磚自然地向內傾斜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他用獵刀的刀背輕輕敲擊,調整著它的位置,並將其與前一塊雪磚接觸的側面,修整成一個完美的斜面,使兩者能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接著,他沿著這個螺旋坡道,一塊接一塊地向上鋪設新的雪磚。
每一塊雪磚,都比前一塊的位置稍高,並且向內傾斜的角度也更大一點。
他像一個技藝精湛的雕塑家,不斷地用獵刀修整著每一塊雪磚的接觸面,讓它們如同精密的齒輪般,相互支撐,相互咬合。
很快,一道白色的螺旋上升牆體,開始向內收攏,逐漸呈現出一個完美的半球形穹頂的雛形。
當牆體壘砌到即將封頂時,他停了下來。用手鋸在面向庇護所的方向,從牆體上切割出了一個半圓形的拱形門洞。
然後,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在拱形門洞的對面,也就是煙道即將接入的位置,切割出了一個更小的方形洞口。
做完這一切,才用最後一塊精心修整過的梯形雪磚,像一塊拱頂石一樣,嚴絲合縫地嵌入了穹頂正中央的空缺中。
隨著這最後一塊雪磚的落位,整個半球形的雪屋結構瞬間完成了力學的閉環,變得異常堅固。
林予安滿意地拍了拍外壁,然後彎腰走進了這個剛剛誕生的白色穹頂之中。風聲瞬間被隔絕在外,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好了,主體結構完成。一個堅固的外殼,能為我們抵擋風雪。”他對著鏡頭說道,聲音在雪屋內部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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