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天的黎明,是在一種凝固的寂靜中到來的。
林予安在寒冷的晨光中醒來,甚至比前幾天更早。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側耳傾聽著庇護所外的動靜,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
緩緩地移開堵門的門栓,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門外那片被他仔細撫平過的雪地。
“一切如常,沒有新的腳印,這不代表安全。”
回到庇護所內,一邊準備早餐,一邊對著鏡頭,表情凝重地分析道。
“昨天那頭狼的來訪,不是一次偶然的路過,而是一次非常明確的偵察行動。”
“它成功地確認了兩個關鍵資訊,一是這裡可能有食物。二是它在整個偵察過程中沒有遇到任何威脅,並且安全地離開了。”
“對於像狼這種高度智慧的捕食者來說,一次成功的零風險的偵察,幾乎等同於一張邀請函。”
“它一定會再次回來,用更進一步的行動來獲取食物。”
林予安將一塊湖鱒魚排和一小撮魚籽,用昨天煉出的魚油煎熟。享用一頓奢侈的,由純粹高蛋白和高脂肪構成的戰前早餐。
吃完早餐後,他開始武裝自己。
穿上不會產生摩擦聲音的衣物,將那兩支被他打磨到極致的闊頭箭,小心翼翼地插入箭袋中最順手的位置。
然後,提起那根剛剛製作完成的、閃爍著原始氣息的燧石長矛,走出了庇護所。
今早的首要任務並不是直接去追蹤那頭巨大的孤狼,在沒有新的線索之前,那樣做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會徒勞地消耗體力。
“好了,夥計們,新的一天開始了。”他迎著刺骨的寒風,語氣平靜但目標明確。
“在找到那頭狼新的蹤跡之前,我先去檢查一下我的陷阱線。看看昨晚,除了那位大傢伙,還有沒有其他訪客。”
巡視陷阱線,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這不僅關乎食物,更重要的是,能為他提供關於這片區域所有動物活動的、最及時的情報。
踏著雪鞋,步履沉穩,沿著熟悉的路線向第一個陷阱點走去。
遠遠地,他就看到那裡的雪地一片狼藉,與周圍平整的雪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停下腳步,瞳孔微微收縮,右手下意識地握住了掛在腰間的伐木斧柄。
心猛地一沉,立刻加快了腳步,走近一看,一幅畫面讓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難以抑制的怒火開始在他的眼底燃燒。
他之前用大量削尖的樹枝,精心構築的“引導籬笆”,此刻已經被暴力地摧毀。
幾根粗壯的樹枝被攔腰折斷,七零八落地倒在雪地上,露出了下面被踩得一片混亂的雪層。
而在那個他唯一留下引導獵物透過的缺口處,那根由多股鋼絲絆線擰成的套索,並沒有像他預想中那樣空空如也。
套索被繃得緊緊的,但它鎖住的,不是狐狸的脖子,而是一隻已經血肉模糊、齊根斷裂的狐狸前爪!
整隻爪子連同一小段皮毛,都被鋼絲深深地勒進了肉裡,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斷茬。
這證明了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極其慘烈的求生與搏鬥。
雪地上到處是噴濺狀和拖拽狀的暗紅色血跡,在純白的雪地映襯下,顯得觸目驚心。
大量的紅色狐狸毛與血跡混雜在一起,甚至還有幾小塊被撕扯下來的內臟組織,已經凍成了暗紅色的冰塊,構成了一幅屠殺後的慘狀。
而在這片血腥的混亂之中,清晰地印著一串串巨大而深入的狼腳印。
這些腳印囂張地踐踏著狐狸掙扎的痕跡,甚至在最血腥的區域有長時間停留的跡象。
林予安蹲下身,戴上手套,沒有去碰那隻斷爪,而是先用手指捻起一撮雪地上的紅色狐狸毛。
對著鏡頭分析道:“是護頸毛和背部的硬毛,這說明狐狸在被攻擊時,進行了劇烈的反抗,攻擊主要集中在它的頸部和背部。”
然後,他用手指觸控了一下那隻斷爪。它已經凍硬了,但斷口處的血跡還未完全凝固成冰晶。
“從血液的凝固程度和現場痕跡來看,事情發生在今天凌晨四點到五點之間。”
“我的陷阱設計,是套住脖子,利用獵物前衝的力量瞬間鎖死,造成窒息,但現在,套住的卻是前爪。”
“狐狸很可能是在聞到了什麼氣味,試圖用爪子去扒拉套索時,被意外觸發的。”
“它被困住了,叫聲和血腥味,引來了那頭一直在附近窺伺的孤狼。”
林予安站起身,指著雪地上的痕跡,繼續對著鏡頭講解。
“看這裡,狼的腳印很深,但周圍幾乎沒有狐狸的打鬥痕跡,只有單方面的掙扎痕跡。”
“這說明它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殺死了這隻被陷阱困住的狐狸。”
“然後,它並沒有立刻將獵物完整地拖走,而是在原地享用了大部分的血肉,甚至連頭骨都被咬碎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骨頭碎片。”
“它在進食之後,故意用爪子刨開了這些引導籬笆,最後扯斷了狐狸的腿,帶著剩下的屍體離開。”
林予安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這是在拆我的家,毀我的工具。這是一種最高等級的挑釁。”
“它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這裡是它的地盤,我佈下的任何陷阱,都只是在為它提供食物。”
這一刻,這頭狼在他心中不再只是一個需要防備的威脅,而是一個必須清除的競爭對手!
它不僅威脅他的生命,還時刻對他的陷阱產生威脅,這直接挑戰了他作為這片區域頂級掠食者的地位!
“好了,夥計們,巡視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獵殺這隻該死的孤狼!”
巨大的憤怒被他轉化為一種極致的冷靜與專注。
他站起身,用腳後跟碾碎了腳下一塊帶血的冰雪,目光堅定地看向那串巨大狼腳印消失的方向。
循著狼留下的清晰蹤跡開始追蹤,像是一個經驗最豐富的罪案現場調查員,不僅在看腳印,更在解讀腳印之間的一切資訊。
“看這裡。”他指著雪地上的兩串方向相反、但部分重迭的腳印。
“這是它昨夜前來窺探時留下的,腳印較淺,步態遲疑,說明它在試探。”
“還有這個。”鏡頭拉近,可以看到雪地上,除了狼的腳印,還有一道非常淺的拖拽痕跡。
“這是狐狸屍體留下的這條拖拽痕跡很輕,說明它帶走的,只是狐狸屍體的一部分,而不是整隻。”
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循著狼留下的清晰蹤跡開始追蹤,快速地讀取著雪地上的一切資訊。
他路過一處灌木叢,看到雪地上除了狼腳印,還有一灘冰晶的尿液。
“雄性,成年,標記領地。”他只用三個詞就做出了判斷。
林予安繼續前進,來到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發現了兩串方向相反,但部分重迭的腳印。
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拂去上層較新的腳印邊緣的浮雪,露出了下面那串因為時間更長而顯得略微模糊的舊腳印。
目光不再停留在地面的腳印上,而是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風向、山脊的走向、以及植被的疏密。
林予安停下腳步,面對鏡頭,用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道:“好了,夥計們,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資訊。”
“它很聰明,現在它在這裡飽餐了一頓,肯定會找一個背風、視野開闊,能俯瞰這片區域的地方休息,同時消化食物。”
他伸出手,指向那串腳印最終消失的方向——那正是一片被巨大岩石和茂密雲杉覆蓋的山坡。
“看到了嗎?這串蹤跡,並沒有直接深入平坦的森林腹地,而是選擇了向上攀升,最終消失在了那片山坡的密林和岩石中。”
“那裡,是這附近地勢最高的區域之一,提供了最好的視野。同時,茂密的植被和岩石,也為它提供了完美的隱蔽處。”
“視野、隱蔽——頂級掠食者選擇臨時休息點的關鍵要素,那裡全部滿足。腳印,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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