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雨霽天晴,爽快的秋日大風像厚厚絲綢,它漫不經心地告訴法師,往後兩天大概沒有降雨,在颶風來臨前,是最後一段難得的好天氣。
前往林地途中,林博路過石塔鎮的邊郊,這裡的幾處民宅基本已經閉門落鎖,只有幾條看家的大狗小狗在門口溜達,瞧見法師走近,一邊嗚嗚叫喚,一邊湊到他身邊打轉。
林博暫停腳步,和這些毛茸茸的、臭烘烘的小怪物們逗趣了一會兒。
“早安,守夜人。”一處敞開的院門裡傳來招呼聲。
林博循聲望去,是個生面孔,不過同樣抬手致意。
打招呼的是個打赤膊的中年男人,精瘦精瘦的身材,面板上細密的汗水在日光裡像魚鱗,他跨坐在一塊粗碩的圓木上,手裡握著木工的錛子(音同“奔”),這是一個造船匠,大清早就已經開工了。
“守夜人,來坐一會兒,喝杯咖啡嗎?”
“多謝,但還是不打擾你工作了。”林博笑著婉拒。
“哈,看來咱們都是忙人。”造船匠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我聽說你還懂醫術?每個人都這麼說。”
他的表情彷彿在說:不是我不相信你,主要是想開開眼界。
林博馬上心領神會,於是說:“那請給我一杯咖啡吧。”
造船匠羞澀地嘿嘿笑起來。
趁著咖啡壺在灶上燒水,林博給造船匠做了體格檢查,只是些常見的勞損,做了些推拿,將錯位的筋骨矯正。
造船匠流露出極鬆快舒暢的表情,好似骨頭裡長出了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再看守夜人的眼神已經全然不同。
家裡最好的咖啡,加奶加糖,再拿出妻子做好的黃油可可曲奇餅乾,造船匠這副殷勤的架勢,恨不得跳槽到白螺酒館當侍者。
林博端著咖啡啜飲,吃兩口餅乾,目光在客廳的物件上掃視,搜尋殘響遺物的痕跡,隨口說:“您接著工作吧,我對造船工藝還挺好奇。”
“沒問題。”
造船匠爽快答應,回到院子裡,用錛子飛快鑿打圓木。所謂錛子,和鋤頭相似,只不過一個是鋤土,一個是鑿木頭。
林博沒有找到殘響遺物,走到屋外觀看造船匠的手藝。
篤!篤!
金屬鑿擊,木塊片片剝落,法師側耳聆聽鐵與木的震鳴。
林博根據已有經驗總結,真名探知的兩個條件:聆聽之物被迫的緘默,以及聆聽者本人主動的靜默。
法師耐心傾聽,耳畔滿是木料的抱怨,它在抱怨自己被鐵錛子毆打,抱怨自己被剝了外衣,抱怨被鋸子伐倒,抱怨多年前林地的一場凍雨。
聽得出它怨氣很大,不過林博真正關心的卻是鐵器的聲音。
然而鐵石本就是非常非常冷漠的事物,幾乎從不開口,他捕捉不到一絲聲音,更別提潛藏的真名符文。
平日裡,想要聆聽鋼鐵傾訴,除了表觸內窺法的精微感知外,就是在教堂正午鳴鐘的時刻。
想要讓鋼鐵被迫緘默,就需要另一種聲音壓制它的語言,猶如雨水之於海浪,這就更不容易了,金鐵不開口則已,開口總是一鳴驚人,其他聲音很難蓋得過它。
“能讓我試試嗎?”林博放下杯碟,拍了拍手上的餅乾屑,走到造船匠身邊。
“當然可以。”
林博接過錛子,表觸內窺法自然發動,將其整個的結構瞭然於胸,木質的柄,鐵製的刃具,隨著他輕輕揮舞,鐵刃也向法師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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