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圓月下本該明亮,但在島國的氣候下,卻好像蒙上了一層紗。
圓盤般無瑕的月亮掛於晦暗的天空,猶如一隻眼瞳,掃視著寂滅的城市。
亞門收回視線,重新看著面前雜亂一片,彷彿經歷了某種襲擊般的街道景象,不由深深嘆一口氣。
“……都毀了。”
眼神很是複雜,剛剛路過一家大型商場時,門口歪斜撞在牆面上爆毀的、印有警視廳標識的車輛上,堆放著各種雜亂的商店貨物。
顯然,就連作為城市規則與法律的執行者,也混入了這場城市的崩潰與狂歡。
這不由讓亞門對自己一直以來所期望努力的方向有些迷茫。
剛剛開始,就要經歷隊伍成員死傷慘重,秩序崩壞,信念坍塌。
如果這就是所謂主角應有的待遇的話,亞門感覺現在不是那麼想當主角了…
不過雖然情緒有些低迷,但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所處的危險。
只是在走出一段路的休息時間愣神了一下,很快便在一處樓房的陰影處重新站起身,戒備的眼神向四周掃視著。
如今,孤寂的夜色下,雜亂一片的街道上,兩道人影沿著不引人注目的邊角已經行動了一個小時。
一路上亞門領著有些懵懂的富江,在保持小心謹慎的情況下,儘可能快速地前行在街巷間,除了剛剛因恢復體力短暫休息幾分鐘外,腳步一刻不停。
此時再穿過又一條連環車禍所堵塞的街口後,亞門只覺視線豁然開朗,入目是一大片寬闊筆直的道路,自西向東左右貫穿。
而若向遠處眺望,只能看到隱隱約約的波光與聳立的黑影。
努力眺望了一陣後,亞門從隨身的口袋中小心地掏出了一張花花綠綠的地圖攤開。
這是一張繪畫著東京市區道路與景點的旅遊參考路線圖,不過此刻上面被用各種顏色的筆跡圈出了大大小小的範圍,並還進行了簡單的批註。
這東西也是出發後不久,亞門在揹包中找到的,想來應該是那位心地善良的王醫生偷偷塞給自己的。
而此刻亞門就這樣攤著地圖,藉著頭頂並不太明亮的朦朧月色,用手指仔細地尋找自己所處的位置,而很快他的手指便停在了一片比鄰東京灣的商業區。
“六本木嗎?怪不得……”
在鎖定了所處位置之後,亞門立刻明白了為什麼樓間距與道路會忽然寬廣這麼多,周圍連線著跨海大橋的主幹道路,與商業區必然是要比一路闖行的住宅區寬闊些。
而很快在亞門將自己所處位置及地圖周圍仔細看過後,不由眉頭一皺。
只見在整座跨海大橋與比鄰海灣的一片區域都被用鮮紅色的筆圈了起來,上面畫下了一個骷髏頭的圖案。
“死亡區”
這一路上二人都是在地圖示註為未知或是危險區這種相對危險度更低的區域穿行而過,很幸運的是,不知為何一路上並未見到什麼詭異的生物或是危險。
但在將地圖攤開,原本二人是準備一路靠著穿行在危險度相對較低的區域,儘可能接近城市外圍。
不過,如果真的那麼容易,也就不會有無法出去這一說法了。
逐漸攤開的地圖上入目幾乎是一片紅色,只有自己離開的那片老舊居民區還標為綠色,在其中穿插著一些條帶狀,被探明出危險度相對較低的灰色區域。
而除此之外,不管是朝哪個方向出城,都必然是要經過大片的紅色死亡區。
按照亞門之前的想法就是趕到海灣邊,然後尋找一下是否會有漁船或是觀光遊艇之類的,走水路出去,這樣遭遇怪物的機率也許會低很多。
可看地圖上如今自己所處的位置,想要進入海面至少要橫穿過面前偌大的商業區,才可能達成這個計劃,而且這也已經是整個地圖上距離海路最短的距離了…
即便一路上幸運地沒遭遇任何危險,在看著這黑夜下曾經繁華璀璨,霓虹閃爍,如今卻彷彿一個個巨獸匍匐的樓宇,還是不由泛起一陣源自於本能的不安。
不過看了看身旁一路跟隨自己的富江,從未發表過什麼反對意見,如此信任自己,又怎麼能半途而廢。
亞門直接咬了咬牙,將手中的地圖小心折好塞回口袋後,空出的手直接拔出腰間已經壓滿子彈的警用手槍,目光堅定地看向面前死寂一片的商業區。
“跟緊我!”
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便立刻穿出,藉著街道上雜亂停放的各種車輛遮蔽身形,朝著寬闊公路對面的商業區前進著。
剛一抵達對面,便是一片毫無遮擋的廣場區域,亞門不由有些皺眉。
不過在巡視一圈後,他目光一亮,見到了不遠處一條生長茂密、直通旁邊街道的綠化帶。
其中花草茂盛,只要小心一些,穿行其中應該不會暴露身形。
心中有了計劃,亞門打了個手勢,便直接一馬當先鑽進了十幾步外的一片綠色中。
整體就如他預想的那樣,其中的樹木植被異常茂盛,在其中穿行間非常隱蔽。
只不過由於頭頂的茂盛樹木遮擋,能見度低了很多,所以這一路前進上,也是放慢了速度,提高了戒備。
不過就在二人屏氣凝神,半蹲身子穿行時,忽然,亞門的耳中猛地響起了一聲非常清晰的爆炸,這次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亞門轉頭戒備間,甚至感覺自己恍惚看到了樓宇縫隙亮起了一陣火光。
不過轉瞬即逝,就彷彿錯覺一般。
聽聲音大概距離自己所處的位置並不遠,只隔了幾個街道的樣子。
“搞什麼,軍隊進來了嗎?”
實在是那爆炸的火光太過明顯,並不像是什麼尋常的燃氣爆炸或是警用炸藥的樣子,倒有些像炮彈之類的。
不過就在他有一瞬間的失神時,忽然感覺自己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觸感光滑又略微帶著些彈性,亞門不由有些疑惑地低頭看去。
藉著樹葉縫隙間照射下晦暗的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是一個橢圓形、淡綠色、大概一人懷抱的物體。
看著有點像某種石頭,但摸上去卻有種燕麥般的凹凸不平感。
而就在他內心疑惑、隱隱不安的時候,忽然感覺手掌撫摸下傳來一陣刺痛,隨著一股力量在掌中傳來,那石頭居然緩緩地開始變大……不,應該說是升高。
只是短短眨眼間便已經升到了與蹲伏在地的亞門等高的程度。
正對著的橄欖型尖端,亞門看著那上面裂開了一道縫隙,下一刻隨著一陣彷彿堅硬的木質摩擦的聲響、扭曲聲中,這塊巨大的石頭裂開了。
上下分開,露出細膩的牙齒,黏黏的一些淡綠色的不知名液體,一個最後能把整個人上半身塞進去的巨大猙獰巨口,在眼前緩緩舒展而開。
這哪是什麼石頭,分明是一個像是花苞一般,彷彿某種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食人花一樣的東西。
此刻還在扭動著那手臂粗細、支撐著巨大嘴部的莖幹,底部一些尖銳厚重的葉片顫抖著,發出陣陣令人背脊生寒的呲呲聲。
而這一下就彷彿是連鎖反應一般,已經額頭冒汗的亞門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陣相同的聲響。
慌忙扭頭看去,便發現身周的灌木叢下、落葉堆中,甚至是樹幹上,都緩緩伸出了差不多的橢圓形巨大花苞。
最後在一陣呲呲聲中猛然裂開,一個又一個長滿細密牙齒的花苞巨口,衝著兩人猛的張開。
“快跑!!”
亞門總算是從一切變化中回過神來,直接拉住了身旁彷彿嚇傻了般沒什麼動靜的富江。
直接不管不顧,一頭撞開了旁邊灌木衝了出去,這會兒也再也顧不上什麼隱不隱蔽,直接就朝著那空曠毫無遮攔的廣場對面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還聽到了背後響起了一陣呼呼的破風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耳旁呼嘯而過。
下一刻,剛剛跑過的一輛停放在廣場上的汽車側面猛然在一陣巨響中,伴隨金屬哀鳴,一顆閃爍著幽綠光澤,彷彿某種果核或飛梭的東西深深嵌進其中。
亞門看了不由眉頭一跳,趕忙一個側步,用那輛車擋住自己後背,卡了個身位,繼續奔逃。
亞門只感覺肺部與心臟被緊緊壓住了一般,劇烈喘息下帶著一片火辣辣的灼燒,但也絲毫不敢停歇。
身後一陣陣呼嘯聲與彷彿子彈射擊的碰撞聲,令他汗毛倒豎。
那些奇怪像是植物一般的怪物顯然無法移動,但貌似可以透過噴塗果核進行遠端攻擊。
也不知道具體射程是多少,就只能繼續奔跑,想來只要躲進樓房間就能安全了。
一陣狂奔之後,亞門帶著身旁的富江縱身一躍,躲到了建築側面,徹底隔絕了危險可能襲來的方向。
這才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
只感覺耳邊一陣耳鳴聲,緩了一陣兒,才有精力關注其他。
他先是在身上一陣摸索,並沒有感覺受傷後,這才鬆了口氣。
結果滿頭劇烈奔跑的汗水,轉頭看向同樣學著自己蹲下來的富江,突然發現對方狀態意外的不錯。
除了身上衣服看起來有些狼狽,掛著些樹葉外,居然好像並沒有多累的感覺。
再想想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喘著粗氣的樣子,不由有些尷尬。
“你沒受傷吧?沒想到你還挺擅長短跑的,哈哈…”
尷尬地笑了笑,試圖活躍一下氣氛的亞門,也是撐著身體扶著牆站起身。
不過還沒等他再說什麼,忽然聽到一陣聲響,似乎由遠及近地傳來,亞門不由把身子靠在牆邊,將腦袋微微探了出去瞄了一眼。
見他的動作,一旁剛剛開口準備回話的富江也像是被打斷了程序一般,眨了眨眼愣了一下。
隨即也是蹲下身在牆邊探出的腦袋下方,又探出了另一個黑長直的腦袋。
此時在亞門的注視下,就看到那條頗為寬廣、接壤大橋的公路盡頭似乎有燈光在明滅著,在這一片漆黑的城市中,格外顯眼。
而且看方向,似乎是剛剛爆炸傳來的方向。
就在亞門有些疑惑的時候,那陣燈光也是越來越亮,從一顆明滅著的光點放大成為了照亮大半個街區的強光,而緊隨其後的則是一連串彷彿炸街般的引擎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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