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懸得很。
刀尖上跳舞,一步都不能錯。
“青雀啊青雀,你當真以為你贏定了?”他對著窗外低聲自語,嘴角挑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好戲……剛開場呢。”
這盤棋,得慢慢下。
每一步,都得算計清楚,不能有半點閃失。
他輸不起。
這剛緩過來沒幾年的大唐,更經不起再來一次玄武門那樣的折騰了。
魏府,後院。
幾竿青竹在晚風裡搖著影子,地上光斑跳動。
魏徵坐在石凳上,手裡拿著一卷書,心思卻沒在書頁上。
他望著遠處,正是東宮的方向。
近來長安城裡的動靜,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火玉漿”、“琉璃燒”,那些烈酒在勳貴圈子裡已經炒到了天價,有錢都未必買得到。
還有那什麼“玉容皂”、“百花露”,引得長安城的貴婦小姐們趨之若鶩。
這些東西的源頭,都指向同一個地方——蘇家。
蘇家背後站著誰,稍微有點眼力見兒的,心裡都有數。
太子殿下,這位曾經讓他操碎了心,甚至一度讓他覺得看不到希望的儲君,是真的不一樣了。
從當初在立政殿頂撞皇后,到後來斬殺稱心、整肅東宮屬官的雷霆手段,再到現在,不聲不響地用新奇玩意兒聚斂錢財,甚至……暗地裡收攏那些散在市井、不入流品卻各有門道的人手。
魏徵安插在東宮左近的人手——並非為了監視,更多是出於保護和觀察的目的——已經旁敲側擊地遞了些訊息回來。
太子殿下,不光是嘴上喊著“為萬世開太平”的空話了。
他有了這份心思,更有了去實現這份心思的手段和城府。
回想起當初在東宮書房,自己忍不住單膝跪下的情形。
與其說是被那番豪言壯語打動,不如說是被太子那不容置疑的決絕,還有那股子……和陛下年輕時很像,卻又更沉、更穩的氣魄給鎮住了。
現在看來,自己這把年紀,下的這注,沒賭錯。
這位太子,正在用一種誰都沒料到的法子,積攢著自己的力量。
雖然做派有些“出格”,跟歷代儲君溫良恭儉讓的路子完全不同,可魏徵反倒從中嗅到了一股子蓬勃的野性,和敢於打破罈罈罐罐的魄力。
罷了。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最終奔著的是大唐江山安穩,百姓能過好日子,這手段……出格點,又何妨?
魏徵放下書卷,站起身,稍微理了理衣袍。
是時候,再去東宮走一趟了。
有些話,得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
有些態度,也得明明白白地亮出來。
東宮,書房。
李乾還坐在輪椅上。
面前的桌案上攤著幾張圖紙,畫的卻不是蒸餾器或者香皂模子。
是一些結構瞧著有些複雜的農具,還有引水灌溉的溝渠設計草圖。
聽到內侍通報說魏徵來了,他放下手裡的鵝毛筆,示意旁邊的常勝把圖紙收起來。
“老師來了。”李乾臉上帶著平和的笑意。
魏徵邁步進來,習慣性地打量了一下書房。
比起上次來,似乎更整肅了些。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墨香和書卷氣,以前那些奢靡浮華的擺設,都不見了蹤影。
他心裡又滿意了幾分,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殿下近來勤勉,老臣甚慰。”魏徵開口,聲音還是那麼不疾不徐,帶著股沉穩勁兒。
“老師過獎。閒著也是閒著,隨便翻翻書,畫點東西打發時間罷了。”李乾示意宮人上茶,態度很是自然。
兩人分賓主落座,先是規規矩矩地聊了幾句經義學問。
然後,魏徵像是隨口提起:“近來聽聞,長安市面上出了不少新奇物件,極受歡迎,蘇侍郎府上可是車水馬龍啊。”
李乾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漂浮的茶葉沫子,也沒藏著掖著。
“讓老師見笑了。”
“東宮開銷大,孤總得想想法子,貼補一二。”
“總不能讓底下跟著孤的將士,連件像樣的冬衣都穿不上吧?那也太讓人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