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都在忙些什麼?”
“回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東宮習政殿,同魏徵大人、蘇侍郎他們議事呢。聽說是為了黃河沿岸幾處州縣的屯田,殿下還提了些修繕水利的新鮮章程。”
李世民“嗯”了一聲,面上沒什麼波瀾。
黃河屯田,向來是他盯著的重中之重,關乎國庫軍糧。
承乾這小子,倒也開始上心了。
“讓他擬個條陳上來。”李世民的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幾日後,一份條陳工工整整擺在了李世民的御案上。
數千言,詳盡分析了現有屯田政策的利弊,又針對幾處關鍵水利提出了改進之法,後頭還附了幾幅簡易卻能看明白的工程示意圖。
李世民看得慢,有時會停下來,手指在圖上比劃一下。
條陳的最後,太子寫得很謙和,只說是聽了父皇的教導,又和臣子們商量,自己只是做了個整理。
李世民合上條陳,看向房玄齡。
“玄齡,你瞧瞧這份東西,太子這回,可算有了些章程?”
房玄齡接過,仔細翻閱。他臉上神情微動,有些意外。
“陛下,殿下這份條陳,確非虛言。尤其水利改建之處,若能依此行事,當省不少力。只是……”他頓了頓,“這工程規模不小,只怕耗費錢糧頗巨。”
李世民擺了擺手。
“錢糧的事,朕自有主張。既然他有這個念頭,便讓他放手去做。”
“傳朕旨意,戶部、工部,務必全力配合東宮。”
李世民的聲音在甘露殿內迴盪,不輕不重,卻似有千鈞之力。
“所需的錢糧,先從查抄魏王府的家當裡撥付。”
房玄齡躬身領命,心中卻翻騰起來。
陛下此舉,已然是將國之錢袋、民之生計,都壓在了太子肩上。
這分量,太重了。
旨意快馬傳到東宮。
李乾接過,叩首謝恩,面上瞧不出半分欣喜若狂,平靜得讓傳旨的內侍都有些意外。
他甚至沒多問一句細節,只揮了揮手,示意內侍退下。
東宮的燈火,便夜夜亮至更深露重,幾乎成了長安城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除了批閱如山的日常政務,李乾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與工部、水利的老行家們身上。
那些繁複的圖紙被攤開,一次次被推翻,又一次次被重新勾勒。
偶爾,他會脫下太子常服,換上一身尋常百姓的短褐,帶著常勝並幾個親衛,不乘車輦,只騎著尋常馬匹,徑直往圖紙上標記的河段去。
有時是烈日當頭,有時是細雨濛濛,他捲起褲管,親自踏入泥濘,與那些經驗豐富的老河工們一同勘察。
甘露殿內,李世民正聽著王德的回報。
“陛下,奴婢聽宮外的人嚼舌根,說太子殿下前兒個在渭水支流的一處河灘上,為了一段堤壩的選址,跟幾個老河工爭得臉紅脖子粗,嗓門兒大得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王德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幾分小心。
“哦?那後來呢?”李世民捻著奏摺的指節微微一頓。
“後來啊,”王德賠著笑,“聽說太子殿下琢磨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就親自去跟那幾個老河工賠了不是,還說要採納他們的法子,把原先圖紙上的位置給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