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內,薰香嫋嫋。
常勝將一疊紙呈上,上面還帶著些許未乾的墨跡:“殿下,冀州崔義、兗州盧顯那幾家暗地裡養的幾撥人,都已清乾淨了。
這是從他們身上搜檢到的信物和往來書信,樁樁件件都指明,他們確是受當地士族指使,衝著蘇家去的。”
李承乾接過,細細翻閱,面上沒什麼表情。
幾乎同時,另一封蘇家商路上送來的急信也擺在了他的案頭。
信上是清河崔氏、范陽盧氏幾家話事人在密會上的言語,一字一句,都抄錄得清清楚楚。
“……崔信那老匹夫,在會上放言,要不惜代價,在登州、揚州成事之前,務必先將蘇家連根拔起,斷了太子的錢糧,叫他的新政推不下去,才能保全他崔家百年的富貴……”
李承乾將那密信往桌案上一拍,聲響不大,卻讓旁邊的常勝心頭一跳。
“好一個‘保全百年基業’。”
李承乾站起身,踱到窗邊,外面天色大好,可他吐出的字句卻帶著幾分秋日的蕭瑟。
“看來,是本宮先前下手太輕了。”
那些人的底牌,無非就是不計後果的毀傷。
既然撕破了臉,那便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了。
“常勝。”
“傳令下去,讓王玄把彈劾的本章備好。”
“蘇家那邊,也該把那些帶著血的賬簿、帶傷的人證,都亮到明處了。”
李承乾一字一頓。
“也該讓朝堂上下,讓天下人都睜大眼睛瞧瞧,究竟是誰在禍害大唐的根基,誰在跟朝廷搶食吃,誰在把百姓往死路上逼!”
漢王李元昌的府邸深處,一間僻靜的花廳到了這個時辰,依舊燈火通明。
漢王李元昌今日倒換了身不起眼的暗色袍子,坐在主位上,不似往日那般跳脫,沉著臉,也不多話。
杜荷坐在他左首,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悶酒,也不言語,他跟太子李承乾那可是有殺母的大仇,自然盼著東宮倒黴。
趙節在其右,倒是活躍,時不時撩撥一兩句,話裡藏著鉤子。
再往下,還有幾張生面孔,瞧穿著,像是軍中的勳貴。陳國公侯君集也在,手裡拈著杯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不怎麼插話。
桌上的酒菜已經換過一輪。
李元昌終於開了口,重重嘆了口氣:“說起來,魏王那事兒,嘖,真是誰都沒想到聖人會發那麼大火,一下子就……”
杜荷悶哼一聲,將杯中酒灌下肚:“他那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只是他這一倒,這朝堂上,怕是更沒個安生日子了。”
趙節立刻接上了話茬,聲音壓得低,卻偏偏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安生?我看是有人要一手遮天了!太子爺如今那勢頭,還有蘇家,銀子多得能砸死人。諸位哥哥,再這麼下去,咱們這些人,將來還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