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應的,建康權貴圈裡也流傳著劉義真將要行廢立之事。
琅琊王府。
也不知道司馬茂英從哪裡聽來的,她興沖沖對司馬德文道:“父王,你要當天子了?”
按照過往的慣例,劉裕篡晉時,如果司馬德文成了天子,是一定會在劉宋一朝受到禮遇的,並且有王爵一直留傳下去。
譬如曹魏的末代天子曹奐,禪讓後被封為陳留王,爵位流傳至今,第五代的陳留王名叫曹虔嗣,這位在將來劉裕代晉的勸進表中同樣署了名字。
曹家的陳留王爵位直到南齊時才被除國。
司馬家能夠守士族的規矩,與門閥共天下,所以不怕他們感念曹氏。
但司馬茂英不知道劉裕已經對司馬家磨刀霍霍了。
司馬德文同樣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他卻很平淡的看待劉義真將要行廢立之舉的傳聞。
以兄長司馬德宗生活不能自理,不通男女之事的表現來看,估計是不會有子女了,劉裕就算真給司馬家留了王爵,也早晚會落到司馬德文這一支。
司馬德文平靜道:“弟奪兄位,何喜之有,況且,縱使為天子,亦不過數年傀儡罷了,茂英不必四處宣揚,免得招人笑話。”
司馬茂英心底不以為然,父親當了天子,哪怕只有一年、兩年,她也能過一過公主的癮。
“父王,劉二今夜將在府中設宴,想必就是為了議論廢立,父王赴宴時能否帶上女兒?”
風聲傳了有幾天了,始終沒人跳出來反對,眼下時機成熟,司馬茂英認為劉義真也該行動了。
司馬德文搖頭道:“你安生在家等候訊息便是。”
說罷,司馬德文眼見天色不早了,命人準備車駕,前往宋公府赴宴。
此時的宋公府,可謂門庭若市,巷道里擠滿了車輛。
當然,這樣的熱鬧也不只是今天,自劉義真入了建康後,常有人在門外排隊,等著謁見劉義真。
大部分都是劉乞舉薦的,他趁機大發橫財,不過,劉乞也很守劉義真的規矩,自己只留三成,剩餘七成全都交了出去。
劉義真這段時間確實見了不少人,而且也有部分人在與他交談後,被他賞識,被招入了世子府,為行參軍。
今日,劉義真聽說司馬德文已經到了府外,他拋下已經入席的賓客,親自出迎。
“大王親至,蓬蓽生輝,快請入內。”劉義真笑臉相迎。
司馬德文亦展顏道:“有勞令君出迎。”
二人說笑著步入宋公府,待司馬德文現身,滿座賓客也紛紛起身行禮。
待賓客齊至,眾人落座,這才開宴。
宴席上,五位女樂坐成一列,參差婀娜,笙簫合奏,曲聲悠揚動聽,引人入勝。
又有舞女濃妝豔抹,扭動著曼妙的身姿,時不時有媚眼拋向劉義真。
試問,誰不想一朝得幸,從此擺脫低賤身份。
但劉義真目光清澈,即使這些舞女中不乏姿容出眾之人,他也不曾因此意亂情迷。
一曲歌舞既罷,劉義真舉起酒盞對司馬德文道:“義真敬大王酒。”
司馬德文趕忙舉杯回敬,而後一飲而盡。
待二人飲過一杯,徐羨之突然起身:“令君、大王,下官有一言,不吐不快。”
眾人皆知:終於要來了。
劉義真看了司馬德文一眼,見他沒有反對,於是頷首道:“徐僕射有話,儘管直說便是。”
徐羨之拱手道:“河北久陷胡塵,黎民有倒懸之苦,盼望王師久矣,今上闇弱,不足以奉宗廟,君天下,琅琊王睿智英明、才德兼備,可為天下主!下官冒死請諫,還望令君效仿伊尹、霍光故事,廢昏立明,以安宗廟!”
話音剛落,司馬德文拍案喝道:“徐羨之!你安敢生出不臣之心,陷孤於不忠不悌!”
說罷,他起身對劉義真道:“令君,小王請斬徐羨之,以正視聽!”
劉義真心中暗道:好演技。
他才不信司馬德文沒有提前收到半點風聲,居然能夠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
“大王息怒。”劉義真勸慰一句,又責備徐羨之:“今日佳期難得,徐僕射怎可口出狂言,擾了諸位雅興。”
徐羨之首倡廢立,在劉義真口中卻只是口出狂言,擾了雅興,此舉看似責備,實則是維護他,暗暗向眾人傳達了自己的態度。
秘書監當即起身附和:“啟稟令君,下官私以為徐僕射倡議廢立,實乃憂國憂民之故,今上威儀不恪,非社稷之福,還請令君明鑑!”
司馬德文又怒了:“王韶之!怎麼連你也.”
然而,話沒說完,又有人起身附和徐羨之。
司馬德文這下徹底坐不住了,他向劉義真請辭:“令君,如果再聽這些大逆不道之言,小王恨不得身死當場,請恕小王失禮,先行離席。”
劉義真沒有阻攔,商量廢立之事,司馬德文這位正主確實不適合在場旁聽,必須避一避。
待他走後,眾人又陷入了熱火朝天的討論之中。
一位位重臣表態支援廢立,並沒有人不開眼地反對此事。
劉義真又問劉道憐:“司空以為如何?”
劉道憐正色道:“琅琊王宜承宏業,此乃海內之所共望,令君何故遲疑!”
劉義真聞言,似乎下定了決心:“天心人事,選賢與能,盡四海而樂推,非一人而獨有,天子身系萬民,苟非其人,天下板蕩。今上失惑已久,四海鹹失所望,正應效先賢之舉,廢昏立明,重振朝綱!”
說罷,劉義真起身道:“今日應諸位所請,行廢立之事,若有不詳,我等共擔!”
群臣紛紛附議。
徐羨之提議道:“下官請先入臺城。”
劉義真頷首道:“甚好。”
又轉而看向眾人:“還請諸位與我同往琅琊王府,勸說大王以社稷為重。”
群臣欣然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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