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士族在杜驥的監督下,乖乖奉上了隱戶與侵佔的田地。
他們不是害怕杜驥,是害怕跟著杜驥巡視的飛騎軍,對此縱有不滿,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正如劉義真所預料的那樣,安定士族比不得渭南高門的富裕。
各家奉上的隱戶總計也只有七千餘戶,這已經是劉義真把他們掏空了的結果,除了合法擁有的奴婢數額外,真的不剩了。
趙康拖家帶口地離開了梁氏塢堡,跟著隊伍前往設在安定各縣的臨時營地。
他回首望去,眼中滿是不捨。
自永嘉之亂以後,百餘年來,他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座塢堡裡。
儘管日子過得清貧,還時常要作為部曲,跟著梁家子弟迎擊賊寇、潰兵,但至少能在這個亂世中存活下去。
如果是以前,就算被趕出了塢堡,安定郡到處都是荒田,可以自行墾荒。
之所以不肯脫離,一方面是因為失去了自由,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另一方面,安定這地方連年征戰,太亂了,沒有了塢堡的庇護,指不定會有多少潰兵闖進家門。
那些潰兵,一個個窮兇極惡,搶你的糧食,玩弄你的妻女,還要殺人,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如今晉軍收復了安定郡,胡夏與之交好,倒是沒有了外敵的威脅。
但劉義真讓人丈量荒田,要給軍士分田,民戶自然也就沒有辦法依據佔田令,自行開墾荒田了,又讓這些被交出來的隱戶如何維持生計。
妻子一直在身邊抽泣,聽得趙康心煩意亂。
他沒好氣地訓斥道:“哭什麼哭,晉人既然把我們討要過去,就一定會有安排,況且天無絕人之路,就算是給人傭耕,有我在,無論如何也餓不死你。”
趙康雖是漢人,不過淪落胡塵上百年,對晉人的身份並沒有認同感。
但有一點確實沒有說錯,劉義真既然討要了他們,肯定會安排妥當,不會任其自生自滅。
趙妻害怕的不是這個,她哽咽著解釋:“妾身只是擔心今日離開了塢堡,將來再有戰禍,尋不到庇護之所。”
趙康聞言,不以為意:“放心吧,如果晉人守不住安定,梁家也一定會重新收留我們。”
就在隱戶們紛紛往城郊的營地集結之時,安西將軍府參軍李德彰跋山涉水,由彭城返回長安,再從長安北上,終於來到了安定。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名頭戴狐皮小帽的中年人,正是沈慶之。
二人是在長安相識的。
“弘先,可惜你來晚了,沒有趕上這場大戰,否則,憑藉你的才能,定可大展拳腳。”李德彰不無遺憾地說道。
他與沈慶之一路同行,常有交談,也對沈慶之推崇備至。
沈慶之在長安住了幾日,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涇水之戰的經過,笑道:“此戰能勝,皆賴桂陽公運籌帷幄,臨機果決,沈某縱使當時就在帳下效力,也不過立些微末之功。”
李德彰微微頷首,眼見進了安定城,說道:“我此行,是為桂陽公奉上太尉的家書,面見桂陽公時,必定舉薦賢才,沈兄需得早作準備。”
沈慶之其實身上帶著兄長寫給沈田子的舉薦信,但如果能夠繞過沈田子,直接被舉薦給劉義真,他當然求之不得。
“如果沈某有幸得到桂陽公的賞識,將來必有厚報。”沈慶之鄭重承諾。
李德彰笑道:“桂陽公求賢若渴,弘先靜候佳音便是。”
進入安定城後,二人直奔劉義真在城中的府邸,沈慶之候在外面,唯有李德彰進了府門。
劉義真聽說劉裕寄來了回信,自然是第一時間就接見了李德彰。
收下李德彰奉上的家書,他不急著拆開,而是問起了劉裕的反應。
李德彰如實道:“太尉聽聞寡婦渡大捷,為之欣喜不已,拍案讚道:‘吾家雛鳳,一鳴驚人’,又聽說府主有全取雍州之意,稱讚府主有志氣。只是在下吏臨行前,太尉曾經再三叮囑,讓府主量力而行,以個人安危為重,若渭北不可得,不必強求。”
其實劉裕也不認為劉義真能夠平定關中。
儘管被人視作戰神,但劉裕終究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隔著萬里之遙,就對關中的局勢變化了如指掌。
只是當李德彰把劉裕的叮囑帶回來時,劉義真已經住進了安定。
他有些得意:“家父將我比作雛鳳,我又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二,今後自當以二鳳為別號。”
劉義真很不滿意自己的乳名車士,考慮到自己百年之後,可能被上廟號宋太宗,乳名又跟車有關,實在讓人覺得晦氣。
依劉義真看來,二鳳就很不錯。
李德彰不知道劉義真的惡趣味,當然,劉義真的別號跟乳名一樣,也只有特定幾個人能喊,他可沒有資格。
只是附和道:“府主龍鳳之姿,以鳳為號,自無不可。”
說罷,李德彰趁著劉義真沒有讓他先行離開,又道:“下吏還有一事,斗膽稟告府主。”
劉義真心情不錯:“但說無妨。”
“下吏在長安向長史覆命時,偶遇一人名喚沈慶之,其兄乃是後將軍府參軍沈敞之,聽聞此人自襄陽而來,北上投奔中兵參軍(沈田子),於是與他同行,此人擅軍略,見識過人,下吏斗膽,請薦於府主。”
李德彰話音剛落,劉義真立時就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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