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大早的晨霧還未散,辛久薇就抱著親手抄寫的佛經,去了葉先生住的別院。
這卷佛經她足足抄了三日,字字工整,筆筆虔誠——至少表面看來如此。
偏院靜得出奇,只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辛久薇剛轉過迴廊,就聽見了葉先生的聲音。
“《春秋》三傳都能記混,你真是、你真是……”
辛久薇腳步一頓,輕手輕腳地靠近半開的窗欞,透過縫隙看到哥哥垂首站在書案前,背上的衣衫已經溼透一片。
“學生愚鈍……”辛雲舟的聲音發顫。
“愚鈍?你當真這般自認?”葉清正將戒尺拍在案上,震得茶盞叮噹作響,“你……唉!這般樣子,如何考學?”
辛久薇心頭一緊。
哥哥在葉先生門下受教已有月餘,竟無半點長進?
她正猶豫是否該回避,卻見葉清正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直射視窗:
“何人在外窺探?”
避無可避。辛久薇整了整衣襟,捧著佛經款款而入:“先生恕罪,小女來送抄錄的佛經,無意打擾。”
葉清正見到是她,神色稍霽:“原來是三小姐。”
他瞥了眼她手中的經卷,“這些都是三小姐親自抄寫的?”
辛久薇點點頭,“讓先生見笑了。”
葉清正微微一笑,“三小姐的字清正雋雅,怎能說什麼見笑呢。”
這簡短的評價讓辛雲舟有些驚訝——葉先生向來吝於誇讚。
“先生過獎。”辛久薇福了一禮,目光掃過案上攤開的功課,只見滿紙硃筆批改,幾乎找不到幾處對的地方。
她心中一嘆,面上卻帶著溫婉笑意:“兄長從前缺少老師啟蒙,落了些進度,勞煩先生費心了。”
葉清正擺擺手,“費不費心的倒沒什麼,雲舟既拜我為師,我自當助他成才。”
辛久薇像是不經意般道:“正是,兄長性子急躁,先生可千萬要管著他些,免得他又去看些什麼算術、兵書的,看得廢寢忘食呢。”
辛雲舟當即就要說什麼,被妹妹警告般看了一眼,就不敢說話了。
“哦?”葉清正挑了挑眉,看向辛雲舟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可看出些什麼名堂了?”
辛雲舟侷促地搓著手指:“學生……”
“哥哥雖然寫文章時缺些發散的思維,但那些旁的書讀得多了,也知曉一二呢。”辛久薇適時補充,“前兩年京城的趙大人有公務路過潁州,來府上做客時考過兄長几句,還誇他於兵道上有悟性呢。”
說著她又嘆口氣,“就是哥哥從前落下許多功課,讓先生憂心了。”
這事倒是真的,辛久薇以退為進,希望葉先生知道哥哥也並非全無長處。
葉清正聞言果然沉吟了一番,起身在書架前抽出一本書來,遞給辛雲舟。
“今日其他功課暫停,你看看這個。”
辛久薇見哥哥神情認真,便適時地找了個藉口告辭,繼續送佛經去了。
剛轉過迴廊,一抹素白身影攔住了去路。
她正要去找的覺明立在竹影下,晨光透過竹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斑駁光影。
“經卷抄完了?”他聲音清冷,目光卻落在她微微泛紅的指尖上。
辛久薇將經卷奉上:“請大師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