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經結束,香客們帶著滿足和敬意陸續散去。蕭珣合十回禮,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殿外,那廊柱後的灰色身影已然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蕭珣起身,走向後院的禪房。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行走間,僧袍的廣袖拂過門檻時,帶起的氣流似乎比平時更冷冽一絲。
方才講經時,那道如同實質、帶著審視與探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針,刺破殿內的祥和氛圍,精準地落在他身上。
那不是普通香客的虔誠,而是……一種確認。
回到自己那間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榻一桌一蒲團的禪房,蕭珣並未像往常一樣打坐誦經。
他走到窗邊,推開半扇木窗,目光投向寺外層疊的山巒,深邃的眼底波瀾暗湧。平靜的日子,似乎要到頭了。
夜幕降臨,靈隱寺沉入一片寂靜,只有巡夜僧人手中燈籠的微光,在廊下緩緩移動。
蟲鳴聲在草叢中此起彼伏。
一道比夜色更濃的陰影,如同鬼魅般避開了巡夜僧人的路線,悄無聲息地貼近了蕭珣禪房的後窗。動作輕盈迅捷,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顯然身負極高明的輕功。
禪房內,一片漆黑。蕭珣盤膝坐於榻上,彷彿已入定。
然而,就在那陰影貼近窗欞的瞬間,他閉合的雙眼倏然睜開!
黑暗中,那雙眼眸亮得驚人,再無半分白日裡的悲憫平和,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洞悉一切的銳利。
窗外之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房內氣息的變化,動作瞬間凝固。隔著薄薄的窗紙,一股無形的、帶著試探與殺伐氣息的張力,在寂靜的黑暗中驟然繃緊!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有窗外之人刻意壓低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以及窗內蕭珣身上散發出的、驟然變得凜冽如寒冰的氣息,在無聲地交鋒。
時間彷彿凝固。禪房內檀香的餘味似乎都被這凝固的緊張感凍結。
最終,是窗外之人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個低沉、沙啞,彷彿刻意改變了原本聲線的聲音,如同耳語般透過窗縫傳入:
“殿下,故人託卑職,問您安好。”
那一聲低沉沙啞的“殿下”,如同驚雷炸響在蕭珣耳邊,又似一把冰冷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塵封多年的禁忌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