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嘶啞的、帶著被徹底撕裂信任的尖銳控訴,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砸在蕭珣的臉上,也砸碎了驛站廢墟上最後一絲虛假的平靜。
風雪呼嘯著捲過殘垣斷壁,捲起尚未凝固的血腥氣和燃燒的煙塵。跳躍的火把光芒映照下,蕭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如同最堅硬的玉石,沒有絲毫被戳穿的狼狽或驚怒。他扣著辛久薇手腕的手指,力道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反而更緊了幾分,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彷彿要將她纖細的腕骨烙印進自己的掌心。
深邃的眼眸如同凝結的寒潭,倒映著辛久薇因憤怒和失血而蒼白的臉,倒映著她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被愚弄的火焰。他沒有反駁,沒有解釋,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情緒波動都吝於給予。那平靜,是深不可測的淵藪,是掌控一切的冷酷,比任何咆哮的怒火更令人窒息。
“回府。”蕭珣的聲音低沉平緩,穿透風雪的嗚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鏈,瞬間鎖住了辛久薇所有掙扎的意圖。
他不再看她,彷彿剛才那聲“騙子”只是無關痛癢的風聲。他扣著她的手腕,轉身,步伐沉穩地向著驛站外停放的、那輛由玄甲鐵騎嚴密拱衛的玄色馬車走去。風雪捲起他墨色大氅的下襬,獵獵作響,背影挺拔如山嶽,隔絕了身後修羅場般的殺戮和哀嚎,也隔絕了辛久薇所有試圖掙脫的目光。
辛久薇被他強硬的力道帶著踉蹌前行,左肩的傷口因劇烈動作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詭異的麻痺感正迅速蔓延至整個左臂。但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那些嘔血的絲帕,柳鴉泣血的密報,太醫沉重的嘆息,屏風後破碎的呼喚,還有那瀰漫在王府每一個角落、令人窒息的藥味和死亡氣息…所有的一切!所有讓她心如刀絞、讓她方寸大亂、讓她不顧一切奔赴龍潭虎穴的“證據”!全都是他精心編織的謊言!一場針對她量身定做的、巨大而殘忍的騙局!
憤怒如同岩漿在胸腔裡奔湧咆哮,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她恨不得立刻甩開這隻冰冷的手,用最鋒利的言辭將他虛偽的面具徹底撕碎!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滔天的憤怒之下,心底最深處,竟翻湧著一股更尖銳、更讓她無法面對的刺痛?
她被他半強迫地塞進了那輛寬敞卻異常壓抑的玄色馬車。厚重的車簾落下,瞬間隔絕了外面呼嘯的風雪和血腥,也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車廂內瀰漫著清冷的沉水香,這是蕭珣慣用的氣息,此刻卻如同最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蕭珣在她對面坐下。黑暗中,他的輪廓依舊清晰,如同蟄伏的猛獸。他沒有點燈,也沒有說話,只有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車廂內格外清晰,提醒著辛久薇他此刻健康的、毫無病態的狀態。
馬車緩緩啟動,駛離了那片血腥的修羅場。車輪碾壓著凍土和殘雪,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如同碾在辛久薇緊繃的心絃上。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車廂內蔓延。
辛久薇靠在冰冷的車壁上,右手手腕依舊被他死死扣著,那力道如同鐵鉗,宣告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左肩的傷痛和麻痺感一陣陣襲來,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腦海中翻江倒海的、關於“他病危”時的一幕幕。
她想起接到柳鴉密報時,那瞬間席捲全身的、滅頂般的恐慌!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崩塌!想起星夜兼程、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風雪如刀割在臉上,心中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燃燒:快一點!再快一點!他不能死!絕不能因為自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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