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仙搖搖頭,“我也不懂,不知道他們會找個會說普通話的人不,給翻譯翻譯……”
顧東在另一側的單間裡頭,垂著頭坐在冰冷的金屬長凳上。
他身為一個男人,護不住生養自己的媽,也護不住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媳婦,挫敗又無力。
空有一身的力氣,卻沒有絲毫辦法解決眼前的處境。
昏迷的年輕人躺在冰冷的長凳上,睡得很是安穩。
就在孟月仙一家被帶離過後,切爾基市場慢慢恢復常態。
李海坐在自己的攤位前,看著隔壁空空的攤位出神。
就連詢問的顧客都被他視而不見。
就在剛剛,小翠突然匆匆跑到攤位上叫他,他以為黃剛找他有事,就跟在小翠後面離開。
她們在市場裡繞了幾個圈子,從集裝箱背面的小路,離開市場,鑽進一條窄巷。
幾十號人都躲在細細的窄巷裡,其中就有黃剛。
黃剛抽著煙,跟身邊的男人們打著哈哈,一臉輕鬆。
“啥事兒?”李海跑的氣喘吁吁,額角有跑出的細汗,心裡還帶著一點埋怨,剛剛正有個顧客在他的攤位前看貨。
黃剛不耐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口白煙,“要命的事兒,不是我喊你,你就被移民局抓走,算你聽話跑得快!”
“移民局?”李海有點懵,突然就要往回跑,被黃剛一把扯住。
“你瘋了?回去找死?直接給你遣返回國!傻狍子!”黃剛急眼,聲音不自覺放大,又趕緊壓低,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音。
“孟月仙她們咋整?!”李海也急了,不知道回去還來得及不。
黃剛冷笑,撒開手,故意盯著李海的臉,“你回去啊,回去正好跟她們一起回國,我懶得管你,要不是跟你有這一層關係,我幹啥讓小翠冒著危險去找你,我也是仁至義盡,你回去也別說我剛子不地道!”
李海聽著黃剛說完,如墜冰窖。
深諳人性的黃剛抖了抖菸灰,看著遠處拾撿垃圾的拾荒老人,自言自語。
“以前地裡刨食,看天吃飯,現在來到這是看人家的臉色吃飯,你們就看我們回國風光,現在知道我們過的是個啥日子了,錢難掙,屎難吃,在這兒,沒人把咱當個人看……”
李海蹲在地上,像是被抽出了脊樑骨,再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孟月仙坐在鐵柵欄裡頭,看著外面的人忙忙碌碌,身邊的農村婦女哭累了,也再沒了眼淚。
“媽,你說,會把我們抓去槍斃嗎?”紅梅有點絕望,因為那些人就像是看不見柵欄裡的她們,也沒有放她們走的意思,她們被徹底扔在一邊,彷彿不存在。
“來都來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隨便殺人肯定是不可能,既然死不了,那就沒大問題。”孟月仙安慰紅梅。
農村婦女在一旁聽見也趕緊附和,“就是就是,咋可能隨便殺人,殺人犯法!”
每個人都在努力說服自己,這裡是安全的。
“你不是切爾基市場的吧?”孟月仙轉頭問她。
“我跟我親戚來這種地,說是在這種地能掙錢,在家也是種,在這也是種,我就跟著來了,我才來了三天,我上了趟廁所,出來就被抓進車裡……”
紅梅探過頭,“種地?”
“昂,種地,種大白菜,土豆,還能用機器,突突突地開過去。”
孟月仙腦子裡轉來轉去,還在想為啥抓她們。
她們明明手續齊全,要不然也沒法過境,唯一的共同點都是初到俄國,可她們除了市場哪裡都沒去過,是怎麼惹的事?
幾人坐在鐵柵欄裡,從天亮等到天黑,已經是深夜,辦公室裡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兩個值班的人。
中午飯都沒吃就被抓走,到現在水都沒喝一口,此刻所有人都飢腸轆轆。
孟月仙站起身,兩隻手抓著鐵欄杆,用俄語叫著,“先生!先生!”
其中一個男人微微轉過頭,冷漠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