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呢?”蘇晚追問。“那些死在這裡的人,那些被分開的家庭,他們的代價呢?”
“歷史總有代價。”顧沉的回答很冷靜,甚至可以說冷漠。
蘇晚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她不喜歡這個答案。太輕易,太不負責任。她看著顧沉,這個人總是這樣,用一種置身事外的姿態,剖析一切,包括情感。
“所以,你帶我來這裡,是為了告訴我,歷史總有代價?”蘇晚的語氣變了,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還是想告訴我,所有的掙扎,最終都可能被推倒,被遺忘?”
顧沉轉過身,正對著她。“蘇晚,你看的是過去。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推倒它的力量。”
“力量?”蘇晚幾乎要笑出聲。“用什麼力量?用遺忘嗎?”
“用信念。”顧沉說。
“誰的信念?”蘇晚步步緊逼。“那些建牆的人,還是那些推牆的人?”
周圍有遊客經過,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顧沉沒有迴避她的質問。
“都有。”他回答。“立場不同,信念的形狀也不同。但都是支撐人走下去的東西。”
蘇晚沉默了。她看著顧沉的眼睛,那裡面像深潭,看不到底。她忽然覺得很累。這種談話,像是在剝洋蔥,一層又一層,最後可能什麼都沒有,只剩下眼淚。
“我以為是來放鬆的。”蘇晚移開視線,看向牆上的塗鴉。色彩依舊鮮豔,但在她眼裡,卻多了幾分刺目。
“瞭解歷史,也是一種放鬆。”顧沉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理解了宏大敘事下的個體命運,或許能更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困境。”
坦然?蘇晚心裡重複著這個詞。她做不到。她忘不了那個角色跪倒在地的無助,也忘不了自己曾經經歷的種種。
“這裡的風,很冷。”蘇晚攏了攏外套。明明是初夏,她卻覺得寒意刺骨。
顧沉沒有再說話。他們沿著牆繼續往前走。之前的溫馨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的張力。
蘇晚不再看那些畫作,也不再聽顧沉偶爾的講解。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她想起顧沉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出現,想起他在片場那句“找到那個‘撐不住’的點”,想起他此刻帶她來到這裡。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還是某種刻意的安排?
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或者,他想讓她變成什麼樣?
這些問題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讓她無法呼吸。
他們走到一段相對僻靜的區域,牆上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記。
“回去吧。”蘇晚停下腳步。“我有些累了。”
顧沉看了她一眼。“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沉默。柏林的街景在蘇晚眼中失去了色彩。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需要弄清楚顧沉的目的。這種被動接受,讓她感到不安。
回到酒店,蘇晚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她沒有和顧沉說再見。
她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剛才在柏林牆下的對話,一遍遍在腦海裡回放。顧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被她反覆咀嚼。
“信念……”她低聲重複著這個詞。
手機響了一聲,是顧沉發來的資訊。
明天的行程,你想去哪裡?
蘇晚看著那行字,沒有回答。
她走到桌邊,拿起酒店提供的旅遊手冊,隨意翻看著。博物館、宮殿、藝術區……柏林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
但她現在,哪裡都不想去。
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蘇晚放下手冊,走到門邊,開啟房門。顧沉的房間就在隔壁。她抬起手,想要敲門,手指卻停在半空中。
她要問什麼?直接問他帶她來德國的真實目的?問他是不是在試圖引導她什麼?
她沒有證據,只有直覺。而直覺,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蘇晚收回手,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