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是顧沉的代名詞。距離他們討論後期製作風險不過一天,顧沉就再次出現在蘇晚的休息處。他沒有寒暄,直接將一個平板電腦放在兩人之間的小桌上。
“看看這個。”
螢幕上顯示的是銀行交易記錄。一連串規律且數額不小的轉賬,從一個離岸賬戶流向一個署名為馬克·約翰遜的賬戶。
“馬克·約翰遜?”蘇晚認出了這個名字。他是這部電影的首席剪輯師,以技術精湛聞名,但顯然,誠信方面有所欠缺。
“源頭賬戶,”顧沉點了點螢幕,突出顯示了付款方,“費了些功夫。層層空殼公司。”他滑動螢幕,展示出一張複雜的股權結構圖。“最終,指向林氏家族控制的一家次級投資機構。”
蘇晚順著圖上的線條看下去。林家。林夢可。儘管刻意掩蓋,聯絡依舊清晰。“次級投資機構……很難證明是她直接授意。”
“或許。”顧沉再次滑動螢幕。這次是一系列郵件。經過加密,但顯然,對顧沉的資源來說,加密程度還不夠。郵件內容直接得令人心寒。發件人是一個匿名地址——後透過IP地址和時間戳關聯到林夢可的一個已知助理——收件人是馬克·約翰遜的私人郵箱。主題:夜鶯專案調整
其中一封郵件寫道:“重點弱化目標A的關鍵情感戲份。技術失誤、剪輯生硬均可接受。延遲她的反應鏡頭。確保觀眾情感剝離。”目標A無疑是蘇晚。另一封則詳細列出了具體場景,建議的剪輯方式會從根本上扭曲她角色的發展弧光。第一階段(粗剪稽核)成功後付款。
蘇晚感到胃裡一陣冰冷的緊縮。這不只是破壞,這是有計劃地、一幀一幀地瓦解她的表演。用電影製作本身的工具來對付她。“他同意了?”
“錢很有說服力,”顧沉平淡陳述,“或許還有未來專案和人脈的許諾。”他看向她。“這些是實證。銀行記錄,通訊記錄。足夠了。”
足夠了。這兩個字在蘇晚腦中迴響。足夠阻止這一切。足夠揭露這一切。最初的震驚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緩慢燃燒的憤怒。她為這個角色傾注了所有。林夢可不僅是在攻擊她的事業,更是在褻瀆作品本身,褻瀆所有演職人員努力講述的故事。
“你想怎麼做?”顧沉問。他的問題並非指示,而是詢問她的決定。
她看著平板電腦,看著那些策劃她職業生涯終結的文字。然後她看向顧沉。他帶來了武器,也帶來了盾牌。如何使用,取決於她。“我需要把這個交給導演。”
“他等你。”顧沉早已預料到她的選擇。“我通知了他的助理,說你有緊急的製作事宜要談。”
蘇晚點點頭。之前可能感到的緊張,此刻被另一種情緒壓倒:決心。林夢可想玩陰的。可以。但她不會不戰而敗。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尤其當顧沉和她站在一起的時候。
導演的辦公室通常是創意能量的混亂中心。今天,氣氛卻很緊繃。他示意蘇晚和顧沉進來,表情難以解讀。他大概猜到有麻煩了,顧沉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事情超出了常規的片場問題。
“蘇晚。顧先生。”他指了指椅子。“我的助理說事情很緊急。”
蘇晚沒有坐下。她拿著顧沉給她的平板電腦。“導演,有樣東西您需要看一下。關於剪輯工作。”
導演挑了挑眉。“粗剪有問題?馬克通常很可靠。”
“這無關可靠性,導演。這關乎職業操守。”蘇晚把平板電腦放在他面前,先展示了郵件鏈。她觀察著他閱讀時的臉色變化。最初的懷疑轉為難以置信,最後變成顯而易見的暴怒。他握著桌沿的指關節泛白。
“目標A……弱化情感戲……技術失誤……”他低聲念出片段,聲音繃緊。他滑動到銀行記錄,看到轉賬金額和關聯賬戶時,眼睛眯了起來。他抬起頭,視線銳利。“馬克·約翰遜?”
“證據直接指向他收受賄賂,蓄意破壞我的表演。”蘇晚聲音平穩地陳述。
導演猛地一拍桌子。響聲讓蘇晚心頭一跳,旁邊的顧沉卻依舊平靜。“讓馬克·約翰遜過來!現在!”他對著內部通話器吼道。
等待的時間不長,卻充滿了沉重的張力。馬克·約翰遜走了進來,看起來有些匆忙,臉上還試圖掛著職業性的微笑。“導演?您找我?”他的視線掃過蘇晚和顧沉,一絲不安閃過。
“馬克,”導演的聲音低沉的危險,“解釋一下這個。”他轉動平板電腦,讓剪輯師能看到那些郵件。
馬克·約翰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某種偽造……”
“偽造?”導演嗤笑一聲。“這是核實過的記錄,馬克。而這些,”他滑動到銀行記錄,“是你的賬戶明細,顯示了來自一個與意圖損害本片利益、特別是損害蘇小姐角色的實體直接關聯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