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學校、課程、導師,教授都安排好了。”皮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你的任務很簡單,兩年之內,完成《星塵》的全部劇本和分鏡。成品,要讓他滿意。”
“如果我不呢?”蘇晚站在原地,沒有動。
皮特關上後備箱,靠在車身上,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銜在嘴裡,卻沒有點燃。
“蘇晚,別說這麼幼稚的話。”他偏著頭看她,“你覺得,你有說‘不’的資格嗎?林夢可的下場,你應該還記得吧?”
林夢可。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刺破了她緊繃的神經。
還有顧沉左臂上的那張診斷書。
左臂神經恢復需持續觀察。
“那場爆炸,他的手也受傷了。”蘇晚忽然說。
皮特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一點小傷,不影響他簽字。”
“你撒謊。”蘇晚盯著他的眼睛,“他的左手,是不是廢了?”
皮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不再是那個玩世不恭的接機人,也不是那個冷漠的傳話筒。他看著蘇晚,像在評估一件超出預期的貨物。
“你是怎麼……”他沒有問完。
“回答我。”
“是。”皮特吐出一個字,聲音冷硬,“神經嚴重受損,恢復的可能性很小。”
原來,被獻祭的,不止一個林夢可。顧沉也把自己的一部分,永遠地留在了那場爆炸裡。
為什麼?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
這個認知讓蘇晚感到一陣荒謬的混亂。她恨他,恨他的控制,恨他的掠奪。可這一刻,那恨意裡,卻摻雜進了一絲她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上車吧。”皮特拉開車門,“別讓教授等太久。”
遠處,機場的廣播再一次響起,播報著一趟飛往上海的航班資訊。那冷漠的電子女聲,和幾個小時前她登機時聽到的,詭異地重疊在一起。
像某種時光的迴響。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蘇晚坐進車裡,還在問。
“我怎麼會懂老闆的心思?”皮特發動了車子,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嘲弄,“也許是他覺得,你的故事,和他很像。”
“哪裡像?”
“都是關於一個瘋子,如何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皮特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駛出停車場,匯入洛杉磯川流不息的車河。
環形教室裡很安靜,只剩下投影儀風扇單調的嗡鳴。
蘇晚盯著投影幕布上,自己畫下的那個長達五分鐘的長鏡頭方案。畫面從近乎太空的上帝視角,緩緩推進,掠過連綿的山脈和荒漠,最終懸停在一座孤零零的白色建築上。
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從建築裡走出,像一顆被遺落的塵埃。
“這個排程,”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毫不掩飾的刻薄,“像裹腳布。”
手裡的鐳射筆在幕布上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線,精準地剖開她的畫面構圖。
“又長,又臭,又毫無意義。除了展示導演的自我感動,對敘事推進沒有任何幫助。你想表達孤獨?不,我只看到了炫技,廉價的、教科書式的炫技。”
說話的是馬丁內斯教授,一個拿過金棕櫚的退休導演,被學院返聘回來折磨他們這些自命不凡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