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肅好像頭一次看清她羸弱的外表下那顆比頑石還要硬的心。
在他看來,林清婉雖是親生,但沒被相府教養,又跟著一個侍女在外生活了十五年,不能說是廢棋,也頂不了多大的用。
但她回來的契機太妙了,敬王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卻被她手背上的凍瘡吸引。
從頭到尾,江肅都知道敬王打的是什麼主意,他藏在後頭順勢而為。
既破了敬王的報復,又拿江明庭給他消了氣,還順利保下相府,併為以後搭太子的船留了合理的緣由。
用她一條命來換,太值得了。但他沒想到林清婉會被太子的人救下,寧貴妃還要召她入宮。
江肅不是怕她,是覺得她不好掌控。
林清婉定定看著他,耐心等父親下決定,江肅目光始終深沉灰暗,叫人看不出半點情緒。
他道,“你已經毀了燕婉的親事,這個時候讓所有人知道她並非相府親生,且不說她自己,你母親也不會同意。”
林清婉立刻道,“那是父親的事。”
江肅又道,“現在不也很好,沒人否認你是江家女兒。”
林清婉一字一句道,“但她霸佔著我的位置。”
她不想和江肅一味拉扯這個,徑直道,“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過分,我只想拿回我應該有的。”
“換句話說,我一條命保了相府,難道連一個要求都不能有?”
江肅凝視她半晌,目光鬆動,“好。”
林清婉又道,“我還要江少跟童護衛和阮先生道歉。”
江肅眼皮一跳,“童護衛是太子近衛,阿麟確實衝動,該道歉。”
“但阮聽淮···”他頓了一下,“毀你名譽,卻是該死。”
林清婉也不著急,用剛包紮過的右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那父親可以告訴貴妃娘娘,清婉跟低賤商戶私奔了。”
她心裡非常忐忑緊張,所以用受傷的手端茶,即便被看出發顫也合情合理。
江肅銳利的目光如牢籠降下鎖著她,“相府是你的依靠,江家是能推舉你走遠的根本,為個外人和家裡鬧不愉快,不是明智之舉。”
林清婉道,“我只記得父親親自把我送進惡魔深淵。”
“反而是被您稱之為低賤的商戶和侍衛,救我逃出生天。”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是跟您和母親學的。”
否則憑什麼讓江燕婉做十五年的大小姐!
江肅手負身後,這些年還沒有誰能讓他輸。
他找過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決策,所以林清婉必須回去。
一盞茶後。
暮雪幫林清婉收拾東西,外頭江肅訓斥江振麟的聲音一刻都沒停,夾雜著江振麟的辯解和不甘。
“爹,你是不是糊塗了!我跟那姓阮的道什麼歉?我沒殺他就是開恩了!”
“他算什麼東西!”
江振麟罵得臉紅耳熱,“林清婉腦子有病吧!”
話音剛落,他結結實實捱了父親一巴掌,院裡頓時鴉雀無聲。
林氏雖心疼兒子,卻從不在人前違逆丈夫,這也是江振麟害怕父親的緣故。
暮雪動作一僵,聽見相爺又呵斥了幾聲,少爺才沒反駁。
這下回了相府,少爺一定又要把氣都撒在小姐身上。
光是想想都替小姐難過。
林清婉從屋裡出來,阮聽淮醉意已醒,急道,“清婉,別跟他們走。”
童笛慢了一步,只好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