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相見歡酒肆的酒供不應求,洪掌櫃親自來了兩趟,問我是否要擴大鋪面。
我拒絕了,什麼東西都是少或是求而不得才珍貴,多了,得到了反而沒那麼彌足珍貴。
我從酒坊出來,走在山間小道上,路兩邊開著香氣略顯刺鼻的野菊花,大片大片的常春藤沿著褐紅的路爬上桶粗的樹,已經沒什麼蟬鳴聲了,抬頭倒是能見到不少鳥窩。
“姑娘,咱們走快些吧,你沒聽洪掌櫃前兒來說謠傳有山匪逃進這深山老林了麼?”雪嬌說話語聲柔柔的,滿是催促。
“逃進深山老林也不見著就非得是咱們這一片不是?”我不懂雪嬌在擔心什麼,總覺得這個小丫頭在我的問題過分的緊張和敏感。
“這山林一片連著一片,林深樹密,那些山匪都是亡命之徒,姑娘還是小心為妙。”雪嬌一臉認真,說得我不得不受到感染,彷彿指不定從哪個樹叢裡就會跳出幾個草莽大漢來似的。
“好好好,那咱們走快些。”
我們主僕二人剛才山腳出來,迎面就碰上蝶依小跑而至,“可算是見著人了,姑娘怎的去那麼久?”
“怎麼,你也擔心我被山匪得擄了去?”我越是見這兩個小丫頭緊張就越是想笑,如今太平盛世,就算有匪況,不也派了寧威將軍家最出息的小輩來繳匪了麼?
蝶依心裡是著急的,但嘴裡卻說,“不是,是二姐做了炸蕨菜丸子,好些個丫頭下僕太沒規矩,姑娘再慢點兒,炸蕨菜丸子可就沒有了,那可是今年最後的蕨菜丸子,這些都是二姐說的。”
一說到吃,這梧桐山莊從上到下沒一個不饞嘴。我誤解了蝶依的來意,也沒空愧疚,“是嗎,那快點兒,我知道肯定是夏蓮吃得最多是不是?”
“是啊,抱著個小陶缽,誰也不給呢。”蝶依且說且不動聲色與雪嬌對視一眼。
“哈哈哈……。”
回到梧桐山莊,老遠就聽到廚房附近笑語連聲,周圍一隻麻雀都沒有,全被驚跑了。
我一腳邁進門檻,就見二姐從大窗戶裡探出頭來,“姑娘,快來啊,最後一點兒炸蕨菜丸子在夏蓮懷裡抱著呢。”
夏蓮猛的從廚房裡衝出來,站到我面前表忠心,“姑娘,這丸子不是奴婢要吃的,奴婢是護著怕被他們吃了。”
廚房裡有四五個幫廚婦,這會兒被夏蓮說嘴,忙喊冤枉。
“姑娘,明明是夏蓮嘴饞呢,奴婢可沒多吃啊。”
“是啊,這蕨菜還是奴婢幾個去山裡摘的呢。”
“回來的時候露水還在上頭滴著呢。”
我低頭看夏蓮懷裡的蕨菜丸子,“罷了罷了,都別這麼沒出息,這天晚上保管得落雨,你們將草寮收拾出來,擺些時令蔬果,二姐再備些好酒菜,叫上那些不當值的過來,咱們晚上也不必吃主食,只在一起樂樂如何?”
“好好好……。”
我這個提議沒人會反對,大家就喜歡這樣樂樂呵呵圍在一堆說說笑笑,扯些有的沒的頑皮話。
袁嬤嬤曉得後也沒辦法阻止,瞧著那些幫廚婦收拾草寮,只無奈的說了句:“又要沒大沒小了。”
我泡在浴桶裡,青絲在胸前浮浮沉沉,“嬤嬤瞧著咱們莊子裡不少人,每個人背後都有個家庭,若是光景都容易誰會賣身為奴成為賤民?我聽二姐說那幫廚的何大嫂子家中公公好賭,婆婆病重,丈夫又是個懦弱不頂事的,在外頭做轎伕每月掙個五十個銅板。兒子游手好閒,過兩年又要聘媳婦,閨女倒懂事,卻也是要嫁人拿嫁妝。她一個月二兩銀子,又要侍候公婆照顧兒女,還得忍受丈夫不順時的指責打罵,全家人還得靠著她過活。既是要回去面對一大攤子操心事,能在莊子裡樂呵高興,我又何必板著規矩拘著她們呢。”
袁嬤嬤是知道這事的,幫廚婦其實用不著五個,當初何大嫂子跪在她面前哭了好幾回,她才鬆口留下她,“姑娘心善,奴婢只是怕她們太沒規矩,往後不好管束。”
“嬤嬤多慮了。”我伸手掬了捧水在手裡,看著水從指縫裡流逝,又掬了捧水在手裡,“誰都不想沒了這分差事不是?”
那到是,附近幾個莊子,也就她們梧桐山莊不論是佃戶還是下人,給的月錢最高。“那姑娘還打算泡多久?奴婢瞧著二姐的好菜都要出鍋了。”
傍晚時就下雨了,雨水的清涼澆滅了悶熱所帶來的燥氣,又有人一起說說笑笑,吃喝玩樂,大家都很是暢快。
草寮下長桌圍成一圈,每張桌子上都擺了幾副碗筷,菜餚果蔬以及瓜子花生。
僕婦丫頭們見著我來了,紛紛起身福禮,“姑娘安好。”
“別拘著了,咱們也不是頭一回熱鬧,該幹嘛幹嘛,劉二嫂子,快快把酒都倒上,這可是今天新出的酒,能吃酒的都嚐嚐。”我也高興,我就喜歡這樣熱熱鬧鬧悠悠閒閒的過日子。
“姑娘,這酒奴婢可是問過了,在酒肆裡要好些錢一壺呢,你這樣便宜大家夥兒,可是要咱們都不好意思了。”劉二嫂子紅了臉,言語有些激動。
“說這些作甚?咱們莊子裡又不少這酒,喝,來,大家舉杯。”
“就是,就是,來,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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