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同剛才的輕柔完全不同。
火奴同山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異,大爺居然要留人?!
彼邊,安宅正房亦收到訊息,十年來,安老夫人的臉上終於有了笑。
“此話當真?我兒將人留下了?”
“當真,當真,千真萬真!”管家安忠義說道。
“好,好,留下來就好。”安氏說著,一股酸意上湧,泛到喉間,她本不抱希望了,突然想到什麼,立馬吩咐,“快,多支幾個丫鬟到那丫頭身邊伺候,一定把人照顧好了。”
安氏說完見管家不動,急道:“怎麼還不去?!”
安忠義說道:“夫人莫急,大爺如今態度才有了轉變,這個時候正房派人過去只怕不好,反惹大爺不痛快。”
“是了,你說的在理,是我急了,沒考慮到這一層。”她本是一番好意,可兒子不會這麼想,只怕以為她派人過去另有目的。
“老夫人放心,大爺既然打算把人留下,心中必然已有計較,您還怕那邊沒人伺候麼?”
安氏眼中帶笑,心頭的酸楚又被喜悅取代。
江念被丫鬟請入側房,這間房比剛才那間要小一些,一應陳設卻也十分精緻,一架寬大的玳瑁雕鏤花草圍屏,將房間隔出一大一小兩片區。
外間擺了一張圓形桌,桌上擺著果盤、茶盤,還有一些精巧小食,因是才薰香的緣故,一進屋便嗅到淡淡的木質香調。
丫鬟帶著江念進入隔間的沐室,伺候她沐浴。
碩大的雕花漆金盆裡冒著細細的白煙,水面融蕩著各色花瓣,有紅的,綠的,還有黃的,一瓣一瓣在水中越加鮮麗。
“阿姑,奴婢們為你寬衣。”其中一個丫鬟柔聲道。
江念點頭,任幾人為她褪衣,散發。
一個長挑個頭的丫鬟十分貼心地攙扶江念入到浴桶裡,身邊的丫鬟不待她動手,便開始為她輕柔地擦洗身子,與此同時另有丫鬟為她揉洗長髮。
她就這麼松懶地浸在水中,一會兒仰靠於桶壁,一會兒趴伏在桶沿,安然地享受著丫鬟們的伺候。
高長個兒丫鬟用玉簪將女人的溼發綰起,露出女人纖薄光潔的後背,後背處凸顯兩片好看的蝶翅骨痕。
江念趴伏在桶沿上,垂著粉頸兒,惘惘地看著地上的影兒,有她的,還有丫鬟們的,晃動著,忙碌著,很熱鬧的樣子。
這一刻,她恍惚回到了江府,回到了她的閨房,身邊環伺著從小到大伺候她的鬟兒們。
在撩撥的水聲中,她卸下了一直以來的偽裝,眼淚一滴滴往地上砸去,她在呼延吉身邊像只亂竄的蒼蠅,覥著臉一會落在這裡,一會落在那裡,始終以他為中心,亂飛亂舞。
她同他在一起,將臉面尊嚴丟在一邊,伺候他、討好他、迎合他,她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洞察他眼底情緒的流轉,到最後自己什麼也不是,連從前他對她的痴意都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假的!是他裝的!
呼延吉,我再也不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