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榻

第232章 怎麼個快活?

牢頭見來人,趕緊起身,迎上去行禮。

“按崔大人的吩咐,不曾苛待他們。”

崔致遠點了點頭,獄吏在前引路,引至一個牢房間。

“小的們退至門首,大人若有事情,儘管吩咐。”獄吏們說罷退下。

朵阿赤看向崔致遠,冷嗤一聲:“看我笑話來了?”

崔致遠將隨帶的食盒擱放,然後開啟,拿出裡面的酒壺並一小碟下酒菜,放入遞飯口。

“你也活不久,這些菜就當給你踐行了,黃泉路上走好。”崔致遠說道。

朵阿赤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牢籠前再次坐下,一張鐵欄,一個坐在外面,一個坐在裡面。

一個曾是柴門落魄書生,一個曾是大族高粱公子,如今境遇卻是天差地別。

崔致遠執壺親自給朵阿赤滿上一杯,說道:“你放心,待砍頭的時候,我叫劊子手把刀磨利些,一刀下去,連肉帶骨咔嚓一聲,沒有痛感。”

說罷,往隔壁的牢籠看了一眼,朵爾罕只是閉著眼,面無表情,沒有一點的懼意。

朵阿赤飲了一杯酒,便不再飲了,崔致遠收起酒盞,走之前說了一句:“祝君下輩子投個好胎。”

崔致遠才出牢房,有人來傳,大王召見,於是提著食盒去了議政殿。

“去看了?”呼延吉放下手中書冊,從桌案後走出,坐到茶几邊。

崔致遠走到茶几邊,放下手裡的食盒,不待呼延吉動手,舀了一匙花茶放於茶杯中,再用拈子夾了幾塊冰置於花葉上,最後沏入涼水,奉到呼延吉面前。

“去了,老頭子不帶一點怕的,愣是像英勇赴死一般。”崔致遠自己都覺著好笑。

呼延吉端起冰茶輕抿一口,說道:“朵爾罕是個極度自負之人,這種人死不悔改。”

“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呼延吉問道。

崔致遠猶豫著要不要說。

“在我面前有什麼說什麼。”

崔致遠點了點頭,又給呼延吉續了一點茶,這才說道:“朵阿赤這人可惜了,其實他骨子裡並不壞,先前臣不敢說,自東境一役後,他的立場同朵爾罕不同,朵爾罕積集私兵的訊息,最先就是他傳給臣的,而且……”

“說來。”

“而且當初朵爾罕在王庭被擒時,朵阿赤集於城外的私兵並未立刻攻進城中,一直按兵不動,臣私以為,他並不想夷越內亂,狼煙四起,後來更是束手就擒沒作任何反抗。”

呼延吉“嗯”了一聲,表示知曉。

崔致遠見大王態度漠然,並不給明示,也不好再說,他只能做到這一步,至於朵阿赤命該如何,端看大王想不想他活了。

呼延吉回了西殿,入到殿內,宮人們迎來隨在身側,聽候吩咐。

於是揮手叫她們退去,自行穿過露臺,走到寢殿門前,殿門半掩,從門隙看去,屋內很安靜,舒香的風緩緩浮動。

屋室正中,柔軟的氈毯上,女人側臥著,一身藕色的絹制長衫,半散著柔發,繾綣落於氈毯,一手撐著頭,寬大的衣袖退至臂彎,凝雪般的腕子上環著金玉,越發襯得其金瑩玉潔。

在女人身懷,躺著一個穿銀紅肚兜的小兒,小兒光著屁股,肥肥的兩條胳膊上套著小金鐲,正在那裡踢騰,再不一會兒,小手抓住美婦人的長髮,好奇地把玩。

嘴裡咿咿呀呀不知說著什麼。

美婦人微闔著眼,妍柔的面龐泛著一捻捻睡思。

微熱的風把綠葉吹得“沙沙”翻騰,風在葉中降了幾分躁意,濾得清涼,飄進屋,寢內垂地的輕紗被吹地飄颭。

這一幕是呼延吉從前想也不敢想的,無論多少繁雜,也會被這一室靜好撫平,他願拿命去守護他們母子。

呼延吉並沒有進入,而是轉身去了偏殿,叫人替他換下朝服,這才重回寢屋內,他走到她的身後,俯下身,在她的耳下吻了吻,然後伸手將孩子抱了起來,舉到半空,逗他開心。

先時小兒只黏江念,頭一次見呼延吉時還被唬了一下,再慢慢的,熟悉了氣息,親近起來。

“你當心些。”江念說道。

呼延吉笑道:“阿姐也太小瞧我,這麼小一團肉我還舉不動?”

“不是怕你舉不動。”

“那是什麼?”

江念緩緩撐起身,說道:“我怕朔兒高興太過,滋你一身……”

話未說完,那童子尿已飆了出來,小兒溺完先是一怔,瞪著他父親,然後像雞兒打鳴似的笑得咯咯響,開心地踢騰著小肥腿。

“你小子……”呼延吉趕緊把孩子放下,叫宮人進來收拾,“快些,快些,把這氈毯也換了,一股子尿味。”

秋月同乳母把孩子抱起,帶到一邊清洗擦拭,其他宮婢們則開始收拾氈毯。

另幾個宮婢打了清水來,雙手端舉侍立,江念見呼延吉伸著兩條胳膊,胸前溼漬一片,於是走到他的身邊,開始替他更換衣物,好在只是外衫溼了,替他褪去外衫後又絞乾溼巾擦拭他的胸口。

再從一邊的宮人手裡接過乾淨的衣衫,給他換上。

“怎的不弄個布片把他那小兄弟包上?”呼延吉問道。

江念嗔了他一眼:“小兒面板嬌嫩,這樣熱的天,怕捂出疹子。”

“那他隨時來這麼一下,現在是一泡小的,待會兒再來一泡大的,如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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