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回頭看去,一個腮頰帶肉的臉從門框探了出來,正是在膳坊打下手的阿星。
“快來,我給你留了一些,吃飯沒見著你,拿去吃罷。”少女晃了晃手裡的小食盒。
江念三兩步走到她的身邊:“給我留的?”
“快拿去罷,我還要去正殿的大膳坊守著,不能離開太久,不然阿姆們要罰我。”
阿星說罷,將食盒塞到江念手裡,一溜煙跑了。
江念低下頭,看著手提食盒,將它抱在懷裡,辭了幾個灶房婦人,到值房後的棚架下,開啟食盒,裡面的飯菜尚有餘溫。
江念捧起飯碗,這碗口比她的臉還大,心裡暖暖的。剛吃了沒幾口,幾個人向她靠了過來。
“呵!現在是主子們用飯的時辰,你知不知道規矩,竟然躲起來偷食?!”
說話之人正是早上那幾個掃灑庭院的宮婢,幾人抱著臂膀,低低睨著江念。
“不過是誤了時候,何以說是偷食?”江念回說了一句。
“你當內廷是什麼地方?沒個規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不過是誤了時候’,誤了時候就該打!誤了時候就得餓著!哪是你想怎樣就怎樣,若都像你這般松懶隨意,豈不是亂了套?”
麗奴站在幾人中間,儼然一個小頭目的架勢,只聽她一句趕似一句:“今日可算見識到了,原來你們梁人這般無禮少教。”
所謂的規矩是用來約束下人的,從前的江念是享受規矩的那撥人,下意識便會出現一些較為自我的慣有行為,她甚至沒有意識到不妥與不恰。
就像一個跌落凡塵的“意外”,吃了一頓酷刑,卻仍沒明白下界的規則,非得沉潛於這紛雜的紅塵中,才能熟知它的深淺渾濁。
可話又說回來,過了飯點,抽閒補食一頓也並非什麼大事,規矩是規矩,私下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揪著不放或是揭發,相互之間給個方便,下次難料不是自己。
很顯然,這個方便沒有行給江念,只因她是梁國人,在這王庭中沒個依靠,受了欺辱唯有忍著。
江唸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她將碗放到桌上,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忍!再忍忍!莫要生事。
“我這就……”
一聲碎響,江念話音還在空中蕩著,後面的話卡在喉間,滿滿一碗飯,就那麼被人揮掃在了地上。
幾瓣脆裂的瓷片和飯菜拌在一起,泥著地面。
棚架下的響動引起值房內其他宮婢圍了過來,看戲似的覷聲說著什麼。
麗奴的眼珠子左右一溜,全然不在意,佯裝道:“哎呀——你看看你,怎的這般不小心,連個碗都拿不住,好大一碗飯餵了土仙人!”
此時,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人影兒悄不聲兒地離開值房,不知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