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飯菜來了。”
江念將半乾半溼的發攏起,裹了一條碎花布頭巾,起身,前去開門。
店夥計雙手端著木托子,見門開啟,下意識抬頭,在看到江唸的臉時,怔了一怔,忙又低下頭,仍是保持著笑,夾步走到房內,將木托子裡的飯菜放到桌上,都是些可口的菜饌。
“客人有無其他的吩咐?”
“勞煩了,先出去罷。”
店夥計應下,退了出去,江念抬手就要關上房門,門被抵住,接著,一個力道反向壓來,房門大開,一人走了進來。
江念往後退了幾步,立住腳,心頭快速跳動。
男人換了衣裳,著一件翻領雪青色縷金窄袖流雲騎裝,開著高衩,行止間露出白綾緞子褲,褲腳掖於鹿皮長靴中。進到屋內,四下也不看,徑直走到桌邊坐下。
呼延吉溜了江念一眼,目光從她面上輕輕一抹,原本光潔的一張臉,如今像春日裡的花圃,大紅,大紫,好不熱鬧。
“看來不止臉毀了,腦子也壞了。”
江念身子晃了晃,不發一言。
“先前為了一塊饃,搶成那樣,現下有了吃食,反倒矜持起來,江家娘子,你是故意賣弄給我看呢?”
男人說著,端起一盤鮮炸的肉丸,手一撇,一顆顆酥軟的肉丸散落一地,朝不同方向滾去。
“吃否?”
江念梗著脖,一雙手在身側死死攥著,忽又洩氣般地鬆開,她現在什麼都沒了,更別談尊嚴。
尊嚴是有衣穿、有飯吃,有身份的金貴人才有的東西。
如果她從一開始結束了性命,那麼她金貴的尊嚴將成為一剎那的永恆,人們私下談起她時,興許會說,江家的女郎啊,死在了最美、最豔的時候,可她怕死,她選擇了苟活,還談什麼尊嚴。
在呼延吉的注視中,女人慢慢屈膝向下,瘦弱的肩膀纖薄的像一片紙,任人捏皺或是撕碎。
江念彎下腰,指尖快要碰到肉丸時,一個小小的黑影急速飛來,打在她的胳膊上,那東西沿著她的衣袖滾落到地,轉了兩轉,是一顆青果兒。
“過來。”男人微微沉出一口氣。
江念直起身,她現在能依仗的只有他,她何嘗不是在賭,賭他對她還有哪怕一絲絲無足輕重的舊情。
她曾是他少年時得不到的酸梅,還未熟透,甜津中帶著澀苦。
呼延吉看著女人勉為其難的模樣,暗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勉強你。”
男人擱在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在這個地方既然遇上了,不救你說不過去,左右不過順手之事,你若想要離開,現在自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