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轍聽出了他的意思,句句都在維護自己,將責任全然推到了衛所上頭。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謝知指著他鼻子罵道:“真是愚不可及!”
本是罵李茂的話,聽在宋轍耳中卻有些異樣,螻蟻尚可偷生,生靈塗炭皆因權欲爭鬥,因這場新貴與舊臣的斡旋。
廖大郎命如草芥,輕飄飄死在家外的河水中,這是齊平宗對宋轍的威懾,也是洩憤。
可惜了廖大郎這條命,無法撼動整個王朝的政治走向。
他所想的,謝知也同樣想到了,只是位卑言輕如斯,只能聽從上頭律令,半點由不得自己。
佑兒身子已全然好了,拿了宋轍的錢財自然要把事情做好。
如今正坐在書吏房裡,挨個查驗方田戶籍。
“咱們這蓬萊縣倒是罷了,其他三縣的縣令哪個是好說話的。”一旁的書吏正與何書吏訴苦:“我有一表親就在福山縣,前兩日還叫侄兒來問我這邊是何光景。”
聽得他們說話,佑兒手上的筆一頓,問道:“其他三縣為何不好說話?”
那書吏滿臉寫著不可說,打著啞謎道:“咱們老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佑兒還要再問這是何意,就見宋轍進來對她招了招手,坦然道:“隨我去見齊總督。”
這話一出,誰心裡不是平地起波瀾,並非因為宋轍喚佑兒,而是因宋轍竟敢單刀赴會齊總督。
佑兒不明所以,但見何書吏眼中不乏有擔憂之意,自然也納悶宋轍為何還要主動去招惹那可惡之人。
挼風將宋轍的拜帖鄭重其事送到了登州衛,倒是叫齊平宗不意外。
兩人就這全府勘核魚鱗圖冊的事見面,不過是遲早的事,只是他原想著好歹挫挫宋轍的銳氣,這事也能緩一陣子,待拖到秋稅時,戶部自然不好為難下頭府縣。
凡事只要緩一緩,大多時候都能不了了之。
“倒是個油鹽不進的。”齊平宗冷笑道,看著上頭竟還寫著饗食樓一敘,更是怒火中燒:“叫他等著。”
酉時不到,佑兒就跟著宋轍到了饗食樓,招呼應酬的小二自然還沒忘記宋轍的模樣,小心翼翼問道:“爺這是來喝酒的?”
宋轍頓足,抬眼問道:“不知請齊總督喝酒,哪間房適合?”
小二不敢多嘴,只送著二人往上房去。
約定的時辰還未到,佑兒坐在宋轍身旁,到底有些露怯:“大人,奴婢萬一沒說對,可如何是好?”
“你只管理直氣壯說下去,即使錯了,旁人也不會有所懷疑。”宋轍安撫道:“既然收了我的金子,就莫要打退堂鼓。”
早曉得這金子掙得這般艱難,佑兒薄唇抿成一條線,終是妥協。
嗐,畢竟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