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兒見他心頭高興,問道:“大人今日為何要先呈白菜豆腐?”
她言笑晏晏的模樣,宋轍唇角也不自覺染上了笑意:“成事都需一個過程,期間張弛有度才能拿捏人心。”
他說的話雲裡霧裡,佑兒細細品道:“先叫他心頭不高興,再徐徐圖之?”
“不錯,他先以為我要他退田,又見那般菜色,必然更添了層不痛快。”宋轍將約書小心放好,倒是鄭重其事對佑兒表了謝意:“今日有勞你陪我同來,方才可嚇到了?”
佑兒搖了搖頭,不知是金子的緣故,還是宋轍的緣故,總之她在關鍵時刻沒有怯場。
夜裡的登州不算熱鬧,畢竟是屯兵之地,顯少流寇劫匪,但相比之濟南及汝州等府就清冷多了。
馬車在路上行駛,襯得周遭靜極了。
車中兩人一時眼神交匯,宋轍慌忙低下了頭,泠然道:“明日就啟程回去,今夜回去將行李收拾好。”
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佑兒點了點頭,好奇問道:“那些地怎麼辦?”
聲勢浩大的量了一番,難不成白費了功夫?
宋轍眉宇之間是清冽之氣,他顯少與人提及朝政,可佑兒既然問了,思索片刻道:“被強佔的上等良田,興許明年就會有個結果,這約書和魚鱗圖冊就是還田的證據。”
但佑兒不明所以,宋轍極有耐心解釋道:“其實我那日之所以到登州府,是因為收到玉京傳話,秋稅之變在登州。我在山東時日算長,登州之事自然知曉。都說蛇打七寸,這齊總督之七寸,就是這些偷樑換柱來的良田。如果不然,我倒沒那膽量與他打擂臺。”
不過是圍魏救趙的計策罷了,佑兒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大人先前那般行事高調,原來是先迷惑他,再叫他過幾日好好給大人湊稅銀。”
自然如此,否則宋轍一個小主事,若真在登州挑起事來,也不見得京城有人撈他。
稅銀才是戶部當務之急之事,若是總督不點頭,他怎能收齊。
“北面韃靼接連挑釁,待冬寒朝廷必然會發兵鎮壓。如今正值高築牆廣積糧之時,我眼下若叫軍戶退田,朝廷必不答應。只要湊足了軍餉和糧草,來年打了勝仗,這田之事必然有個說法。”
打仗?佑兒眼皮子一跳,百姓最是不敢聽到這話。
“大人,那韃靼離山東遠嗎?”
見她眼中害怕,宋轍故作沉思道:“還是挺近的,之間就隔了三省呢。”
佑兒心道,若是真來了山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那真要多攢些銀子細軟,若有不測還能往南逃,江南富庶最是費錢。
宋轍見她這般,就曉得她腦袋裡想什麼事,難得的安逸之時,他閉著眼養神。
揹負了多少人的性命,多少戶人家的苦楚心酸,這仗怎麼能輸呢。
懷中的約書沉甸甸的,他又何嘗不是將前程都壓在了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