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貨的工人每日能掙多少?”宋轍問了個毫不沾邊的話。
劉禮懵住,掐指算了算才道:“約莫一二錢。”
見宋轍是隨口一句,自然不再糾結這事。
佑兒抬頭看了眼劉府大門,漆黑得叫她心頭又有些發怵,宋轍頭也沒回,只不經意將自己的衣袖送到她手邊去。
待移步至花廳,丫鬟來上了茶和點心,這才到了正題上。
宋轍手搭在黃花梨小几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這聲音聽得劉禮這心也跟著吊了些起來。
過了好一陣,才聽宋轍問道:“劉老爺呢?是有要事?”
之於商賈而言,最緊要的事就是錢了,可宋轍既然來了,劉祿竟還不得空相見,自然是因為來了更要緊的人。
劉禮歉道:“生意上的事耽擱了,大人見諒。”
宋轍是刻意掐著日子來的,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佑兒聽不明白這裡頭的機鋒,只小口小口抿著茶,她和挼風坐在靠門口的位置,只是陪襯罷了,哪裡操那談話人的心。
宋轍端著茶盞,只品茶不語,只像是未聽到他這話。
劉禮心頭打著鼓,唯恐宋轍心頭不快,這要不講情面,興許他家就得和那馮席一樣,佈告上半句姓名也不配寫上,但子孫家眷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
“大哥說了,請大人現在府裡歇腳,夜裡給大人接風,親自賠罪認罰。”他這話說得小心,不動聲色打量宋轍,見他臉上波瀾不驚,說不出是怒還是喜,心裡也沒了主意。
像是方才想事情晃神,宋轍這才擱下茶盞道:“無妨,你們家是做生意的,自然要緊那頭的事才好。”
又是模稜兩可的話,劉禮低著頭賠笑兩聲。
賬房的人這時才來將一應賬本,批下碼頭的文書,繳稅銀的憑據都送了來放在宋轍手邊。
屋裡安靜的落針可聞,宋轍隨意抽了本賬冊翻兩頁,問道:“本官不大記得請,去歲你們共抽稅幾何?”
“回大人,八處碼頭共計收泊錢四十九萬有餘,按規矩交了約一萬兩稅。”劉禮對答如流道。
宋轍頷首,這賬冊向來是衙門一份,劉家一份,按道理此番應將兩邊的賬放一處對照的,只是這種法子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他索性年年不帶,只要大家各自安好,互不妨礙即可。
“罷了,你且下去忙,本官就在此看賬等著你兄長來。”宋轍說的隨意,可聽到劉禮的耳朵裡自然又是一番滋味。
他雖是這裡的二爺,可上頭有個劉祿壓著,不論是見玉京來的使者,還是見宋轍,瞧著都是不夠格的。
慣來陰柔的臉上,在離去時多了絲狠戾。
佑兒伸長脖子見他走遠,這才道:“大人還要在劉家用飯?”
外頭日光斜照,宋轍轉頭虛著眼瞧佑兒,好似被蒙上層金色的輕紗,叫人挪不開眼。
“劉家老爺要給本官接風,這怎能拒絕。”宋轍又繼續看賬本道。
曉得佑兒心裡打著肚皮官司,說了這話後,不過須臾再道:“一會兒你與挼風去外頭吃,只莫忘了正事才好。”
正事?對面的挼風頷首稱是,倒叫佑兒覺得腦子昏脹的厲害,這一下午都在說著她聽不懂的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