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轍不動聲色用拇指摩挲著食指指尖,像是還有她唇邊殘餘的溫熱。
“把藥喝完,否則……”宋轍難得的說不出下文來,他好像真說不出什麼威脅她的話。
否則?佑兒見他面色不愉,只怕他是想著要讓自己吃些苦頭,嚇得忙閉著眼道:“奴婢喝。”
宋轍這才扶著她起身坐好,一眼不落地看著她喝藥。
佑兒不敢耽擱,畢竟越是喝得慢,苦味留在口中就越長。放下碗露出痛苦的神色,眉頭也皺成了一團。
宋轍這才露出滿意神色,拿出一包蜜餞道:“吃吧。”
佑兒急忙抓了兩個甜棗塞到口中,這才緩了過來,帶著埋怨還口齒不清:“大人早不拿出來。”
誰知宋轍將油紙合上,輕抬眉頭道:“我若早拿出來,估摸著你到現在還在磨蹭。”
被宋轍戳穿了心思,佑兒也不辯解,吞完了蜜棗,問道:“大人,如今事情已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說到公務,宋轍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用帕子輕輕給她擦了嘴,這才扶著她睡下去,道:“我也想回去,怕是天不遂人願。”
昨日死了廖大郎,今日丟了李茂,明日必然還有事。
齊平宗在山東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山大王,要想從他嘴邊分一杯羹,確實是難。
且即使能分到,這過程也必然坎坷,都則這麼多年立下的威嚴,豈不是成了泡影?
佑兒窺了一眼放在小几上的帕子,抿了抿唇道:“大人也覺得廖大郎的死另有蹊蹺?”
“自然有蹊蹺。”宋轍並不藏著掖著,眸色微沉:“若我猜的沒錯,應與李茂有關。”
“大人懷疑李茂殺人後畏罪潛逃?”佑兒心中大駭,殺人兇手竟然離自己這般近。
宋轍難得見她這般畏懼模樣,倒是有趣,本想嚇嚇她,又顧忌她還在病中,只能實話實說道:“李茂已近六十,廖大郎正值壯年,怎有力氣殺人?”
“我的意思是李茂必然知道廖大郎真正死因,他這年紀能逃得了多遠,且等著看吧。”宋轍將她的床帳落下,又囑咐她莫胡思亂想,這才離去。
佑兒見他吹滅了燭火,忙道:“沒想到大人不僅會查賬量田,還會查案追兇。”
查案?宋轍在黑暗裡自嘲一笑,他頭次查案還是廩生,是為了查清至親被害的真相。
“這話可莫要再說,官場上各司其職,萬不能越俎代庖。”
宋轍的聲音在暗夜裡傳來,佑兒透過床帳看到他朦朧身影,漸行漸遠。
翌日清早,登州衛來了人,敲鑼打鼓的將李茂五花大綁送來,說是這人形跡可疑,怕是與八仙裡死的廖大郎有關係。
謝知臉色沉得能扭出水來,宋轍想到的,他夜裡覆盤也想到了,李茂絕不是兇手!
蚍蜉撼樹的無力感,隨著他邁出的步伐,愈發明顯。
“既然登州衛好心把人給謝縣令送來了,還不快接人?”
宋轍不知何時已站在謝知身旁,兩人對視一眼,想法不謀而合。
王捕頭帶人在衙門口交接了李茂,衛所打頭來的是個百戶,見宋轍與謝知二人倒是拱手打了招呼,正當他帶著人要走,就聽謝知道:“多謝百戶將李茂送來,不過按著疑罪從無的說法,眼下他還算不得罪犯,百戶一路敲鑼打鼓倒會讓人誤解。”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聽,這事有蹊蹺,當即凝神靜聽。
那百戶朗聲道:“昨日死了人,這李茂就失蹤了,八仙裡的鄉親誰不知曉!縣令大人這話倒是有包庇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