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趙炳的意思,不如將鄭大丟在牢裡一輩子算了。
身旁的書吏卻道:“大人還需審理此案,前兩日朝廷下旨說是沈尚書要親辦湯玉的案子,說不準眼下就在來山東的路上了,且不說今日外頭圍那麼多人,單說那鄭大說她女兒如今在清吏司宋主事那裡做事,想來這案子壓不住的。”
趙炳差點就要用火摺子點了契書,聽得書吏的話,他愣了些許,手燒得疼,忙將火摺子丟在地上。
“都怪這王若禺耍滑頭,否則這事怎麼攤在本官頭上!”趙炳氣得拍桌,如今歷城知府還無人接手,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書吏附耳低聲解惑:“撫臺不如召宋主事來商議,畢竟人在他手上,說不準這父女相見,此事就了結了。”
提起宋轍,趙炳更是來氣。
齊平宗當初躲去了登州不說,竟然還讓自己主持秋稅之事,先不說今年的銀子一分也沒進自己兜裡,就是這去年吞進去的銀子,還吐了些出來呢!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不就是宋轍這廝!
不同於巡撫衙門的火急火燎,清吏司倒是平湖秋月般。
白日裡好不容易天晴,下午起又下起了飛雪。佑兒在宋轍公房裡清理今年的賬冊,時下有些稅賦比如泰山香稅就不必由衙門去收,凡是去泰山的香客都要交進山的銀子。而後燒香添香油,寺裡就依著價值幾何來抽香稅。
譬如臨近歲末,泰安縣就壓了七萬兩香稅來入庫,卻相比去年少了近一萬兩。
泰安雖只是縣,但因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的緣故,該縣的縣令過得比歷城知府還舒坦些。
宋轍見她緊了緊斗篷,不動聲色將腳邊的炭盆踢了過去些。
“奴婢無能,這香稅即使有漏洞,卻實在難查。”佑兒束手無策道,只因每日前去泰山的香客遊人眾多,不必其他稅賦以裡劃分整齊有序,這香稅的賬不僅與進山的人有關,還與添燈香油錢有關,有多有少冗雜繁瑣。”
宋轍伸手將她手上的算盤挪開:“自太祖皇帝起,泰安縣的稅賦就難以撥弄清楚,即便讓泰安縣令來此,也是說不清的。”
“那大人為何讓奴婢查賬?”佑兒看著已被打亂的算珠,實在不解。
“這兩日你心不在焉,我聽聞算術能集中心力。”
真相如何,只有他心裡曉得。
事成往往需天時地利人和,山東這個局面,往日錯漏今後不定如何揭發,如今沈謙是盯上此處了。
他甘願為利刃,可不願做活靶子,明天秋必要如他心中所願才好。
佑兒心裡謝過他的好意,但如果能將話本子還給她,或許比叫她來撥算盤更能集中心力些。
見她垂眉不語,宋轍以為這是說到她心坎上了,安慰道:“你放心,眼下叫你爹去牢裡待幾天,倒是比外頭還萬全些,你若擔心他將來生計……”
越說越扯的遠了,佑兒打住他的話道:“大人多慮了,鄭家雖生養我一遭,但我往日給他們做工掙錢,後來他們又賣我換錢,這恩情早還完了。我不願鄭大死是因為,到底是熟識之人,故而有些舍不下,並非因為其他。大人可別因我給他生路,不如關牢裡一輩子算了。”
宋轍這才相信,佑兒是真心割捨下了這些所謂親情。
怕再說叫她生氣,宋轍從抽屜裡拿了個木匣子出來,放到她面前道:“瞧瞧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