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時,佑兒側過身,見宋轍竟還睜著眼。
許是他身後床帳太柔和,她竟覺得身旁之人冷肅眉眼,多了幾分暖意。
察覺佑兒偷瞧他,宋轍微微揚了揚下頜,有些不自然地閉上眼。
她心裡不失嘆息,跟著宋轍這些時日,自然也懂了些他的處境。他身後是揹負著新舊權臣的權鬥,要以他為刃在山東捅出個窟窿出來。
可這事哪裡容易了,往日還以為宋轍白日喜歡閉目養神,是不願理會周遭。如今佑兒知道,他實在是太累了。
夜裡難眠,憂思算計,萬千的精力都用在了揣度人心上了。
人在看不到前路時,總是迷茫忐忑。正如眼下,宋轍越是顯露籌謀,她越是不敢直視本心。莫名的畏懼從心而生,也不知是因為情,還是因為怯。
本以為宋轍會睡到卯時末,誰知不過一會兒就見他起身換了衣裳。
“大人這是要走?”
見她一身寢衣,宋轍低下頭去整理衣袍:“嗯,你且再歇會兒,今日過後怕要勞累你了。”
可惜他克己復禮,幾句囑咐的話都不敢正眼瞧她,因此佑兒未窺他眼中的情慾分毫。
待到佑兒起身,就見晚娘親自來給她送吃食,瞧著不同於前幾日富麗打扮,今日倒是素雅許多。
“妹妹瞧著可還順眼?”
晚娘生得嫵媚妖嬈,到底是要嬌豔些才好,如今看著並不如之前那般風韻。
佑兒卻讚道:“夫人美貌,如何都好的。”
被她一誇,晚娘嬌聲笑道:“難怪宋大人喜歡妹妹,怕是這張巧嘴也佔了幾分功勞。”
佑兒羞澀偏過頭喝了口茶,這話她不答也答不好,索性就裝羞最好。
想著於文的吩咐,晚娘將話引到正題上去:“聽說昨夜宋大人可在大牢裡待了許久,不知可擾了妹妹休息?”
春風漸暖,拂著窗下海棠枝葉幾番顫動不停,佑兒收回目光疑惑道:“我夜裡睡得熟,醒來時也未瞧見大人,夫人這麼說來,倒覺得許久未見他了。”
晚娘暗撇了撇嘴,這搬做作真是讓她頭疼。
往常是慣會遊走在男人間,酒席之上輕飄飄一個眼勾就得逞了,她太久不知該如何與女人套話,因而對陣佑兒,總不得上風。
“夫人說大人昨夜還去了大牢?”佑兒揪心道:“那般兇惡的地方,聽著就讓人怕呢。”
先頭只覺得自己應付男人時矯情,如今看著佑兒行雲流水竟有些自嘆不如。
晚娘嘬了口茶,欲言又止道:“哎喲,男人間的事咱們別想了。妹妹可知宋大人有一門親事?”
佑兒跟著宋轍進知府衙門,既沒有介紹身份,也不見得是丫鬟。都是在場面上游刃有餘的人,誰不曉得這是沒名沒分的妾室。
見她發怔,晚娘自認是搬回一局,帕子壓了壓唇角道:“是我的錯,妹妹既然不知就算了。”
“還請夫人細細講來,我雖不知可聽聽也能有個準備不是?”佑兒拉著她道,看樣子是真的著急擔心。
她耳垂的玉墜輕搖,平添了幾分自得與歡暢。只是說出話時是嘆息小心:“妹妹別嫌我多嘴,我也是聽官人說的,宋大人的岳家就是戶部侍郎李大人,正好如今是他的頂頭上司,你說巧不巧?”
若是佑兒先前沒去過玉京,就真要被她唬住了,可惜她親眼瞧見宋轍對李家小姐說話,哪裡不知晚娘是在故意挑唆。
面上卻悻悻,垂眉嘆道:“我竟是不知,未曾想大人還有這般好佳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