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自入冬起就比往年寒冷不少,又因連著數日落大雪,不少地方都報了災。
草木枯槁,牲畜凍死不在少數,朝廷一時也束手無策,除了調撥太倉糧賑災再無他法。
宋轍剛上任就遇著這事,一連幾日吃住不離戶部,再回家時人也清瘦許多。
“好歹要吃兩口飯嚜,這天寒地凍要是病了,可不是受折磨。”佑兒心疼道。
喝了口熱湯,宋轍這才緩了過來,搖頭道:“城外不少流民,玉京存糧已然不足,看樣子這年是不好過了。”
說起這事佑兒也是感傷:“前陣子家裡不是採買人嚜,李伯說以前牙行生意緊翹呢,今年自雪災後倒是不少人家賣下人的。”
後頭的話,佑兒說不出口,外頭耳房燒水的半大丫鬟,也才二兩銀子就買來了。
若年紀大些的,一兩也是有人賣。
這日子真是看得到的難,曉得宋轍如今管著金科,她不願再說這些讓他憂心,只撿家長裡短說:“這幾日李伯兩口子倒是教我不少,昨日才將庫房重新盤了遍,咱們從山東帶回來的東西,也都登記造冊了。”
宋轍淨了面,換了身家常寢衣,拉著她的手道:“我知你也沒閒著,家中井井有條是你的功勞。”
回來就見院子裡並無積雪,枯枝也都清理的乾淨,屋裡的碳也燃著,熱水也沒斷,剛坐下一會兒廚房就送了湯來。
這些種種,若不是佑兒都吩咐好,他哪裡能身心舒坦。
仔細瞧著佑兒,她如今換了髮髻,挽了個單鬟倒是別有韻味,到底是越來越莊重些了。
鴉青色的床帳微微顫動,宋轍褪了她髮髻上的珠釵,有些疲憊道:“陪我歇會兒。”
佑兒摸了摸宋轍的下頜,躺下之後更清俊了些:“衙門裡沒飯吃還是怎的?怎瘦了這麼多?”
如今各衙門可不敢鋪張,且大半屯糧都送去了流民那處,官員們雖不至於窮到沒飯吃的地步,可誰敢在這是不喝清粥?因此明面上嚜,日子也過的緊巴巴。
可不敢觸皇上的黴頭。
這些宋轍都深入淺出,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佑兒聽,自兩人表明心跡以來,就說了不少各種道理。畢竟後宅夫人之間時有交際,若是鬧了笑話便不好了。
“官場裡頭錯綜複雜也就罷了,人心也現實涼薄,你們有幾個是真為了百姓著想?”佑兒擰著眉頭道。
宋轍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你想想,人這一世都是先顧及自己,再是家人,再後還有親戚朋友,最後才是不相干的人。做官的人也是這個道理,所謂在其位謀其事,做了利國利民的好事,得到回報便落在自己官位和名聲上頭。”
“所以說,人都是利己的,世上哪裡會有利他的異類?至於你說真心為百姓做事的,我瞧著本朝是沒有。”
畢竟君父的萬年吉壤到此時還沒停工呢,雲貴百年楠木玉器、甘肅的金銀流水似的送去,耗費銀子數十萬,得養過多少州府百姓了。
他越說眉頭越緊鎖,佑兒抬手撫著他額頭道:“我覺得大人是好官。”
宋轍想起這一路走來,他在佑兒面前表現的實在太好了,半點私心也無,全然是為民做主。
“我也想著多做些事,既能迎合上頭,也能下利百姓,今後若能站在高處,自然會為百姓多爭一些的。”
他沒有說自己也是權衡利弊,不過是藉著黨爭做些事,在皇上面前得臉才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