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是善類,自小就要看人臉色行事,而今又經歷被親人拋棄,哪裡是閨閣小姐那般顧及體面。說起話來來夾槍帶棒,偏生內容又含蓄的令人不快。
“憑什麼你想要好郎君,我就不能想?”佑兒在極度情緒之下,將自己的愛意壓下,只想著勢必不能讓那些小姐夫人得逞:“大人若有難也就罷了,若是無難……”
權衡算計並非是男子的天性,女子更應如是才能過好一生。
她滿腦子都被這些事瑣事困擾,根本不知隔著風雨連廊,宋轍又是心疼又是自責看著她屋裡微弱的燭火。
晚風吹動湘妃竹葉作響,他喃喃道:“竟夜不能寐,看來真是傷心了。”
那是多能睡著的人吶,即使身陷虎穴狼巢也不能影響她睡覺,而今卻因他失眠。
宋轍只道是他的錯,並不曉得佑兒的算計與決心。
翌日清早,佑兒換得乾淨清爽的衣衫,站在綠意盎然之中,如同林間仙子落凡塵。
髮髻上的杏花對釵還是宋轍送她的,她往常極疼惜這粉玉做的花瓣,今日戴上卻不覺可惜了。
宋轍快到二更才睡去,此時推門瞧見她擰著食盒走來,愣了些許忙上前接過:“這般沉,怎不讓挼風幫你。”
“伺侯大人日常起居,是奴婢的本職,哪裡能假手於人?”佑兒說著話,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子舀粥佈菜。
宋轍先是有些忐忑,不顯刻意的瞧著她不似昨日那般神情,心裡才略踏實些。
可佑兒眼下淡淡烏青,又惹得他自責:“夜裡睡得晚?”
佑兒怕他察覺自己心頭的想法,只搖搖頭並不說話。
這廂模樣實在可憐,反倒讓宋轍心裡不是滋味,接過她遞來的粥道:“你放寬心”
佑兒耳尖微紅,直至蔓延到雙頰才低聲道:“奴婢為何放寬心?”
兩人瞧著彼此的雙眸,心有明月昭昭,皎潔流光呼之欲出。
最是凝眸無限意時,宋轍恍然道:“下次再有人帶你走,你別去就是,萬事有我在後頭給你撐著。”
這是說昨日魏姝派人帶走她的事,若非那人說事關宋轍,她怎會跟著去?
見他已然知曉,也不知是不是心裡的情意不再單純,反而不敢面對眼前之人,只得壓著下頜輕輕頷首:“奴婢曉得了。”
美人粉頰嬌容,側著頭是半嗔半羞,宋轍不禁臉紅:“我不是斥責你,是怕別人欺你。”
他心頭跳躍得極快,只得看著門外的榆錢樹將思緒冷靜下來。
遇著佑兒時,他因突如起來的好奇,多看了她一眼,由此輾轉緣分再相遇。
相處這麼久,早已分不清這情的深淺,往日從未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糾結於情愛,如今驚覺為時已晚。
他生於父母恩愛之家,自然曉得尋常夫妻相攜相伴是何等幸事。
可他這樣孤寡之人,實在害怕今後再經歷人世分離,因此相濡以沫對他而言,如吉光片羽。
可人的一生總有幾個瞬間,是有些賭徒之心態,他暗暗想著,若是這次又算準聖意,一定會給佑兒一個交代。
“我……請你再等等我。”
他身著緋紅官袍,修長又端儀站在佑兒面前,眼中是熱切由衷。
情之一字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她看著宋轍,也帶著幾分賭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