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鄔榆的話,妙寧夜裡忽而夢中驚醒,夢裡是他在關外戰場廝殺。
渾身都是血跡,而後消失在人潮之中。
二更天時醒來,驚得後背起了汗。
妙寧再閉著眼,腦海中都是鄔榆在戰場的畫面,她索性不睡了,點了燭火才安心些。
好在還未採買貼身丫鬟,她獨自在屋裡繡著香囊倒也無人置喙。
東方既白時,香囊上頭的祥雲已然繡成,妙寧便悄悄藏在了枕下。
她推門而立,見牆邊放著一隻小金蝴蝶,這才想起昨夜看到的影子。
本想將它收起來,想了想又放進了香囊裡。
劉氏來瞧她時,妙寧已梳洗挽發,眼下的烏青用了香粉遮上,因此並不明顯。
母女兩個說了會兒體己話,自然就提到了近日新結識的幾戶人家。
“母親,女兒不想嫁了。”
她沒頭沒尾的話,劉氏自然沒往深處去想,只當她是因為這些時日累了,才致於此。
“胡說什麼,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劉氏斥她胡鬧。
妙寧卻認真道:“母親先聽我說,玉京的人家哪有想相與的,甚至按理有些什麼,咱們也不清楚,若是一朝踏錯,可如何是好?”
“何況若是女兒嫁人了,母親就要回下元,相隔這麼遠,女兒實在擔心。”
“不如求表哥做主,母親與父親和離吧,我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總比嫁人強。”
妙寧的話讓劉氏驚愕不已,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好似不認識般:“你給母親說實話,何時有的這些念頭?”
當初在家中還好好的,怎麼來兩趟玉京,就能說出這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女兒自小看著父母不睦,看著母親落淚,看著那些妾室通房爭鋒相對,有這樣的想法,難道還不容易?”
妙寧的話讓劉氏沉默許久,誠然她是沒打算再回下元了,只想著將來妙寧嫁人,她就自請被休。
可這前提是妙寧得有個好歸宿啊。
“天底下還是有好男兒的,你表哥對佑兒多好啊,何況咱們妙寧模樣俊性子好,怎麼不能找到好歸宿好兒郎?”劉氏寬慰道。
她以為妙寧是對男子寒了心,還掰著指頭耐心算著親眷裡的好男兒。
宋轍今日上值就聽說了鄔榆要去邊關的事,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沒曾想承恩公竟然會同意此事。
下午鄔榆滿臉笑意到內閣尋宋轍,招呼了殿中官員後,就拉著人往外走去。
沈謙若有所思看著他們的背影,一個頭戴烏紗儀表堂堂,一個玉冠高束英姿颯爽。
鄔榆肆意的笑意在華蓋殿格外耀眼,不知為何他卻想著一句,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我今日來是與你道別的。”鄔榆拍了拍宋轍的肩:“等我從遼薊回來,你可必須與我喝個痛快!”
宋轍笑不出來,憂從心來擰眉道:“東北一帶遲早有戰,你為何非要過去?”
惠風和暢,殿外柳絮紛飛與浮沉隨之漂落。
鄔榆伸手拂去迎面而來的柳絮,笑得肆意又帶著哀傷:“你今日這身補子是你自己掙來的,別人說你殘害同僚也罷,說你暗引黨爭也好,終究是憑你自己的本事來的。”
“可我不一樣,你可知我為何不愛穿那身盔甲,因我一直都知道,金吾衛副使的名頭,不是我自己實打實掙來的,所以我總覺得撐不起來那身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