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忽然衣袖一振,幾壇陳釀憑空現於青石之上。他信手拋了一罈給許青山,自己拍開泥封,仰首便飲。琥珀色的酒液順著銀鬚滑落,浸溼了烏紗前襟。
玥晴見狀,悄然退至江畔。素白衣袂拂過蘆葦,與龍女烏婉晴並肩而立。兩位女子默然望著一老一少對飲的身影,一時無言。
老龍獨飲的濁酒突然停在唇邊,渾濁的龍睛微微睜大:“先生若是老夫,當如何自處?”
許青山拍開酒罈,忽的展顏一笑:“我啊...定要去泡個溫泉,再尋個手法好的捏腳師傅。”
見老龍愕然,他仰頭飲盡壇中酒,“老先生既已參透,何必再困於心?”
“話雖如此...”
“修仙路上,誰人不是身不由己?”許青山截住話頭,酒罈在青石上叩出清響,“黑月仙子初衷雖假,可後來待老先生的情意卻是真。若存歹心,隕落時何不直言真相?偏要等這百年之後...”
老龍手中的酒罈微微一顫,渾濁的酒液映著他晦暗不明的面容:“先生是說...她怕老夫承受不了這真相?”
許青山指尖輕撫酒罈邊緣,聲音沉靜:“正是。您想,黑月仙子的師尊獨闖群妖盤踞的碧水宮,何等兇險?若非為了完成愛徒遺願,何須冒此大險?”
他望向遠處江面上漸起的薄霧,緩緩開口。
“但這不過是其一。”
“黑月仙子本可將這秘密帶入輪迴。”許青山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可她偏偏選擇讓師尊在百年後告知真相...或許正是要您徹底斬斷這段情緣。”
他轉頭直視老龍渾濁的雙眼。
“恨總比念容易放下。她這是要您...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江風突然大作,吹得老龍烏紗衣袍獵獵作響。
岸邊,烏婉晴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半步,又生生止住。
老龍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喉間滾動:“我對夫人從未有過半分情意。若非當年被迫,這段姻緣本不該有。”
“呵呵,當真?”許青山晃著酒罈輕笑。百年歲月,豈會毫無觸動?
“老夫自己的心意,自然最清楚。”老龍將酒罈重重一放。
許青山不再多言,仰頭飲盡殘酒。酒罈還未落地,他已然化作流光掠向江面。
“且慢!”老龍立即騰身追去。轉眼間,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已落在龍王廟外。廟前香爐青煙嫋嫋,似在無言訴說。
龍王廟的偏殿裡,有對中年夫妻正在上香。
男人插完香就往後退,站到離女人最遠的柱子旁。女人跪拜時,刻意把蒲團往右挪了三寸,正好避開男人剛才站過的地方。
天水道人遞來平安符,男人搖頭,女人擺手。兩人動作整齊得像照鏡子。
從進廟到現在,他們沒說一句話,沒有爭吵,只有冷淡,甚至是沒對視一眼。
許青山見狀一個掐訣,天空頓時烏雲密佈,雷聲轟鳴。
突然下雨了。
男人摸出傘,卻站在原地不動。
女人更是無動於衷。
兩人就這麼僵著,直到天水道人喊:“要閉門了!”
男人這才把傘往香案上一放,轉身就走。女人等他的腳步聲消失,才拿起傘。
女人撐著傘,男人走在雨裡。
中間隔著三步距離,像隔著一條河。
他們成親十年,膝下無子。
男人的父母日日唸叨,說女人肚子不爭氣,藥渣堆滿後院,卻始終不見喜脈。
街坊閒言碎語,說這家的媳婦怕是命裡無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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