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駛離平坦的高速,越野車的底盤明顯升高,正式拐入了通往山區的盤山公路。
路,瞬間窄了。
兩旁是拔地而起的蒼翠山巒,霧氣如紗,纏繞在半山腰。
車窗外的風,也帶上了山野獨有的溼潤與清冽。
孟綺放下了手中的吉他,一路上的隨性愜意,在聞到這熟悉的空氣時,悄然凝固。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那些熟悉的、卻又因歲月而顯得有些陌生的景色。
梯田層層疊疊,從山腳一直鋪到雲霧裡。
幾座吊腳樓的剪影,在遠處的山坳裡若隱若現。
陸昊敏銳地察覺到了車內氣氛的變化。
他沒有出聲詢問,只是放緩了車速,將車開得更穩,專注地應對著一個接一個的急彎。
沉默,在狹小的車廂內蔓延。
這種沉默,不同於之前旅途中的默契,而是帶著一種近鄉情怯的沉重。
“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和父親離婚了,以前以為,我一輩子或許都不會再走這條路了。”
孟綺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自己說。
陸昊握著方向盤的手動了動,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只是做一個最安靜的傾聽者。
“十四歲那年,我就是從這條路跑出去的。”
孟綺的視線沒有焦點,彷彿穿透了眼前的風景,看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
“我們這裡,女孩子長大了,要麼早早嫁人,要麼去南方的工廠打工,這就是一輩子。”
“可我想唱歌。”
她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爸把我的第一把吉他給砸了,那是我偷偷攢了三年的錢,託人從縣城買回來的。”
“他說,唱歌是城裡人的事,丟人。”
“要是我再敢碰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就打斷我的腿,把我鎖在家裡。”
陸昊的心頭微微一緊,車輪碾過一塊碎石,發出一聲輕響。
孟綺像是沒有察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揹著一個書包,裡面只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自己所有的積蓄,一百二十七塊錢。”
“我不敢走大路,就沿著山裡的小路,一直走到天亮,才走到縣城的汽車站。”
“坐上了第一班去省城的車。”
“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回來過。”
車廂裡的沉默,比任何旋律都更加沉重。
陸昊沒有開口,只是將車開得更穩,讓這輛鋼鐵座駕,成為她此刻唯一的庇護所。
盤山公路的盡頭,是一個被群山環抱的小村莊。
泥土和木頭混合的建築,零零散散地依著山勢而建,炊煙裊裊,卻透著一股與世隔絕的蕭索。
車子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停穩。
孟綺沒有立刻下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車門,腳踩在故鄉的土地上,竟有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
她的目光越過低矮的屋簷,最終定格在村子最深處,一棟格外破舊的土屋上。
那棟房子,像是被歲月遺忘的孤島,靜默地立在那裡。
孟綺的身體僵住了。
一行清淚,毫無徵兆地從她眼角滑落,劃過那張總是帶著清冷的面龐。
她自己,似乎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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