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間屋子門口,一位滿臉皺紋的大娘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菜,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和這輛陌生的越野車。
陸昊看出孟綺已然失神,便主動走了過去,聲音溫和地開口。
“大娘,你好,打擾一下。”
“請問這家人……現在還在嗎?”他指了指那棟破舊的土屋。
大娘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了看陸昊,又看了看遠處站著的孟綺,嘆了口氣。
“你是說孟老頭啊?”
“唉,他走了,都五年了。”
“走了”兩個字,像一枚無聲的子彈,瞬間擊中了孟綺。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片蒼白。
所有的情緒,震撼、悲傷、悔恨,在這一刻盡數凝固,最後只剩下空洞的呆滯。
她甚至忘了,自己連一句“爸爸”都沒有再叫過。
陸昊向大娘低聲道了句謝,轉身走到孟綺身邊,用最輕的聲音說:“我們過去看看吧。”
孟綺像是沒有聽到,腳步卻機械地跟著他移動。
兩人來到那棟破舊的土房門口。
一把生鏽的大鎖,將兩扇斑駁的木門緊緊鎖在一起,也鎖住了十幾年的光陰。
陸昊繞著房子走了一圈,找到一扇虛掩著的木窗。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手腳利落地翻了進去。
片刻後,門內傳來“吱呀”一聲,大鎖被從裡面開啟了。
孟綺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踏進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屋裡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塵土和腐朽的味道。
牆壁上,幾張早已褪色發黃的獎狀,還頑固地貼在那裡。
“三好學生”。
“作文比賽一等獎”。
角落的土灶上,放著一把生了鏽的舊水壺,壺嘴上還沾著黑色的菸灰。
兒時的畫面,一幕幕在孟綺眼前閃回。
那個夏夜裡,被父親親手砸碎吉他時的場景。
所有被強行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孟綺再也支撐不住,蹲下身子,將臉深深埋進雙臂。
壓抑了十幾年的哭聲,終於衝破喉嚨,撕心裂肺地在這間寂靜的老屋裡迴盪。
陸昊沒有上前,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為她守著這片可以盡情宣洩的天地。
他將那扇虛掩的木窗推開了一些,讓屋外微涼的山風,帶著一絲新鮮空氣,吹散屋內的沉悶與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歇,只剩下壓抑的抽泣。
孟綺緩緩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臉上淚痕交錯,狼狽,卻也真實。
陸昊這才走進去,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到她面前。
孟綺沒有接,只是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沒有去看陸昊,目光投向了裡屋那扇同樣斑駁的木門。
“那是他的房間。”她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陳設更加簡單,一張木板床,一個掉漆的木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