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紅了桃花,吹綠了柳樹。”
“你在路上總會安慰誰。”
歌聲一起,孟綺的眼神就微微一凝。
沒有伴奏,只有他純粹的人聲和窗外掠過的風聲,卻乾淨得像是山澗裡的清泉。
“吹醒了青蛙,吹來了燕子。”
“我在城裡剛好缺了誰。”
孟綺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不自覺地坐直了些許,目光從窗外拉回,定格在陸昊專注的側臉上。
他彷彿不是在唱歌,只是在緩緩訴說。
“你縱然帶來地下的玫瑰,能否收回地上的滋味。”
“有人唱胡不歸……”
歌詞裡那種看似隨意卻又帶著一絲無奈的悵惘,像一根細細的針,輕輕紮了一下孟綺的心。
“春風一吹想起誰,有所謂無所謂,只要不後悔。”
“春風一吹忘了誰,我上一次流淚又幾歲……”
聽到這裡,孟綺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一下。
她那雙總是帶著清冷和疏離的眼睛裡,第一次浮現出如此複雜的情緒。
震驚,欣賞,還有一絲被看穿的倉皇。
她想起了那個十四歲的自己,想起了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原來,所謂的堅冰,在恰到好處的旋律面前,也會悄然融化。
“你會退我想追,會不會對不對,也難怪我有點累。”
“洞裡蛇冬日睡,原上草春風吹,到夏天我變了誰……”
陸昊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
他沒有看她,目光始終平視著前方延伸的公路,彷彿這首歌,只是唱給這天地,唱給這旅途。
“吹過玉門關,吹過南泥灣。”
“你在北方註定拋棄誰。”
“吹皺了河水,吹散了雲堆。”
“我在世界不巧揹著誰……”
孟綺徹底沉默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覺間已悄然握緊。
這個男人,似乎總能用最平淡的語氣,唱出最洶湧的核心。
歌曲不斷地推進,情感層層遞進,從春日的景,寫到離別的人,再到時間的變遷和人事的無奈。
“春風一吹想起誰,有所謂無所謂,只要不後悔。”
“春風一吹忘了誰,我上一次流淚又幾歲……”
當副歌再次響起時,孟綺的眼眶竟有些微微發熱。
她迅速地轉過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掩飾著自己瞬間的失態。
她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流淚是幾歲了。
“你會退我想追,會不會對不對,也難怪我有點累。”
“洞裡蛇冬日睡,原上草春風吹,到夏天我變了誰……”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車廂裡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引擎平穩的轟鳴和風聲。
許久,孟綺才緩緩地轉回頭。
她看著陸昊,那張帥氣的臉上,清冷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震撼與敬佩。
那種眼神,不再是初見時對一個後輩的好奇,也不是合作時的欣賞。
而是一種認可,在藝術和靈魂深處,最高階別的認可。
孟綺也不甘示弱,給陸昊唱了首她自己的原創佳作。
於是,旅途便在兩人都歌聲中鋪展開來。
車輪滾滾,壓過漫長的里程。
他們交換著開車,陸昊開車時,孟綺就抱著吉他,在後座輕輕撥弄琴絃。
旋律很隨意,興致到了就換一段旋律,有一種隨性的愜意。
孟綺開車時,陸昊則會閉上眼,聽著窗外的風聲,偶爾跟著音響裡的老歌哼唱兩句。
他們的話依舊不多,但音樂成了彼此間最好的語言。
從繁華的都市,到溫婉的江南小鎮。
再穿過層疊的丘陵,往連綿的群山駛去。
沿途的風景不斷變換,如同默片電影在眼前放映。
他們在不知名的小城停下,吃一碗熱氣騰騰小面。
在某個服務區的傍晚,看了一場壯麗的日落。
車裡,留下了他們零散的歌聲。
相機裡,也印下了祖國山河的壯麗足跡。
西南黔省,越來越近了。
孟綺眼裡的那片清冷,似乎也被沿途的煙火氣,融化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