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那段悲憤的《死水》朗誦，更是彷彿成了他的背景音，日夜在他腦海裡迴盪，如同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
他甚至在午休時，恍惚聽到隔壁辦公室的年輕教師在模仿那段朗誦，引來一陣壓抑的笑聲。
突然，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將他從恍惚中驚醒。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螢幕上赫然顯示著“詩詞協會周副會長”。
吳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強打起精神接通電話：“周......週會長，您找我？”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周副會長怒火的聲音，像一頭髮怒的獅子：“吳旭！看你乾的好事！現在我們整個魔都詩詞協會，在全國同行、文聯、作協、各個大學中文系那都出‘大名’了！”
週會長的聲音大得刺耳，吳旭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一點。
“託你的福，我們協會的牌匾都快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了！你可真是給我們長臉啊！明天，不，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滾出協會！以後協會的門不准你踏進一步，不然我見你一次罵你一次！”
“週會長！”吳旭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直衝頭頂，聲音都變了調，“您可千萬不能把我踢出協會啊！我在協會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因為這點事就......”
他想說“小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再說，網上那件事，不都......不都過去了嗎？現在只要等熱度降下去，網友們很快就會忘記的，真的！”
吳旭的聲音帶著哭腔，詩詞協會會員的身份，是他這半輩子為數不多能在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面前挺直腰桿的資本。
靠著這個名頭，他沒少在酒桌上收穫羨慕的目光，連兒子上學的推薦信都比別人多了幾分分量。
如果這層身份被剝奪，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那些平日裡對他恭恭敬敬的人，又會換上怎樣一副嘴臉。
“哼！忘記？我看你是還活在夢裡！”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冰冷的嗤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幹些什麼勾當，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心裡沒數嗎？”
“你現在就去微博上好好看看！你給方修銘當後臺的事已經傳遍了！你那張老臉，現在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我告訴你，明天你們學校的書記、校長，估計都得排著隊找你‘喝茶’，你好自為之吧！”
“啪嗒。”電話被無情地結束通話，只剩下一陣陣忙音，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吳旭握著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顫抖著點開了微博。
微博熱搜榜上，他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後面跟著一個鮮紅的“熱”字。
點進去，各種不堪入目的評論和圖片撲面而來，有他和方修銘的合影，有他曾經在一些場合即興創作的詩句，甚至還有人扒出了他幾年前一篇論文涉嫌抄襲的陳年舊事。
他還看到昔日協會會員在評論裡寫著：“吳大詩人，您這臉皮厚度，堪比長城拐角啊！”下面配了個鼓掌的表情。
吳旭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鼻孔不受控制地張大，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來。
“老吳！老吳你怎麼了？”吳旭的妻子端著一碗剛煮好的安神湯從廚房出來，見他面如白紙，搖搖欲墜，驚呼一聲。
“啊！”話音未落，吳旭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手中的手機摔在地上，螢幕也裂成了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