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滿臉興奮：“姐，劉大瑋他哥說了，願意出五塊錢一盤！他們班至少有五個人想買，還有人說願意拿糧票換！”
秦曉玥心裡咚地跳了一下，五塊錢一盤，那是普通人半個月的零花錢。
她強壓住翻湧的喜悅，深吸一口氣，語氣穩穩地說道：“別急。”
她盯著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先讓他們聽聽，但得說貨不多，下週才有新的。越難買到的東西，越讓人惦記。咱們得把節奏掌握好。”
回到家的路上，她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繞進了街角的飯店。
店裡人不多，幾張木桌擦得發亮，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程琴芬正在擦一張靠窗的桌子，手腕一推一拉，動作熟練。
她一看到秦曉玥推門進來，立刻眨了眨眼，極輕微地揚了揚下巴，悄悄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
那是她們約好的接頭訊號。
兩人一前一後，躡手躡腳地溜進了國營飯店的後門。
秦曉玥懷裡緊緊抱著那三盤錄音磁帶，心跳如鼓。
到了櫃檯前，她把磁帶輕輕放在桌上，手心已經溼漉漉的。
對方驗了音，點點頭，從抽屜裡取出十五塊嶄新的紙幣，一張一張遞了過來。
秦曉玥接過錢時，指尖微微發顫。
“音質真棒！”
收磁帶的那人聽完一段後，滿意地稱讚道。
程琴芬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她迅速把剩下的磁帶塞進自己洗得發白的棉布外套口袋。
接著，她壓低聲音，湊近秦曉玥耳邊，帶著幾分試探地問：“我朋友還想訂10盤，可以便宜點不？”
秦曉玥心裡猛地一跳，整個人一怔。
但她面上不露聲色，只是微微皺眉，裝作思考的樣子。
片刻後，她鎮定地開口：“十盤的話，四塊五。不過，得先付錢。”
走出飯店時，天已經擦黑，冷風迎面吹來，秦曉玥卻感覺不到冷。
她緊緊攥著口袋裡的新票子，手指不自覺地輕輕發抖。
十五塊！
這個數字在她腦子裡炸開，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這可比爸出海打一週魚賺得還多！
那點微薄的收入，要靠風浪、靠運氣，還得看市場臉色。
而她，只用一盤磁帶，幾首流行歌，就換來了半個月的飯錢！
她站在街角猶豫了幾秒，終於一咬牙，心一橫，邁步走進了供銷社。
花五毛錢買了半斤肥肉，油汪汪的肉片在紙上泛著光。
她又破例買了小半包白糖，紙包一捏就沙沙響。
妹妹都說了，好久沒嚐到甜味了，夢裡都在舔碗邊的糖霜。
晚飯時，灶火燉著鐵鍋，鍋裡飄著星星點點的油花。
每人碗裡，居然都分到了幾片薄薄的肉，油亮亮地浮在湯麵上。
全家人圍著桌子，吃得格外安靜，連平日最愛說話的小妹都只顧低頭扒飯。
秦德文盯著飯，眉頭越皺越緊。
他夾起一片肉，翻來覆去地看，又聞了聞，終於忍不住開口：“錢哪來的？”
“今天魚賣得不錯。”
秦曉玥還沒來得及答，劉小英趕緊接過話頭。
說著，她腳底下悄悄踢了女兒一下，力道不大，卻讓秦曉玥渾身一顫。
秦曉玥低著頭吃飯，筷子夾著菜葉來回撥弄，不敢抬頭。
可她的腦子卻異常清醒，飛快地算著賬。
明天錄十盤，給老楊兩盤，剩八盤，就是三十六塊……
那又能買多少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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