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天,潘鑿子也被枷鎖釦了三天。
全靠黃剛等人,晚上偷偷給他餵食喂水才熬過來的。
但誰都知道,這並非長久之計,在這麼下去潘鑿子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大家思考著怎麼救他的時候,那些監工忽然變了一副臉。
主動將潘鑿子給放了,並且還給他放了三天假,讓他養傷。
對大家的態度也變得和善起來,還給所有人都發了半個月的口糧。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莫非是這些人轉性了?
不過能拿到半個月的口糧,大家都非常高興。
心中的火苗也無聲無息熄滅了。
但並非是所有人都如此。
躺在病床上的潘鑿子恨恨的道:“狗子們哪有那麼好心。”
“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逼著他們不得不如此。”
黃剛勸道:“不管怎麼說現在發了一點吃的,滿足吧。”
潘鑿子怒道:“我們被剋扣的口糧何止半年,現在就給半個月,你們就滿足了?”
“剩下的口糧你們就這麼不要了?”
黃剛嘆道:“那又如何,自古民不與官鬥,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其他人也紛紛勸說,別鬧了,鬥不過他們的。
潘鑿子知道大家的想法,也知道勸說沒用,只得說道:
“我懷疑上面有大人物要過來,你們幫我留意著點,要是真有大官來了就趕緊告訴我。”
黃剛大驚,說道:“你要告狀?你不要命了?”
潘鑿子說道:“你以為就這樣下去,我們還能活多久?”
“與其餓死被他們打死,不如賭一把,我就不信這天還能被他們遮住。”
黃剛勸說了許久都沒有用,也只能答應會幫他留意。
然而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去大家都去上工後,兩名監工過來將潘鑿子給帶走了。
黃剛等人到晚上下工回來,才發現他不見了,連忙去找監工詢問。
一開始監工還說不知道,後來被問的不耐煩了,就說了句:
“被調到別處去做工了,這是上面決定的事情,你們不要瞎打聽。”
這種藉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黃剛等人自然不信。
聯想到潘鑿子說要告狀,他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然而就算再懷疑,沒有人身自由的他們,也沒有絲毫辦法。
非但如此,接下來兩天,官吏再次收緊了對他們的管控。
不允許隨意走動,上廁所都得有人跟著,不允許扎堆閒聊等等。
他們越是如此,黃剛就越覺得潘鑿子可能沒了。
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遇害,他心中那一簇火苗再次燃起,並熊熊燃燒。
不過這次他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潘鑿子的事情讓他懷疑,周圍有內鬼出賣他們。
為了不引起懷疑,然後被消失,他只能盡力偽裝自己。
等著看是不是有大人物要過來,到時候好找機會告狀。
他這麼做倒不是盲目,而是有自己的推測。
那些官吏這麼著急滅口,又加強對人身的管控,來的肯定是大人物。
而且很可能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值得賭一把。
如果不行……勞資寧願轟轟烈烈的死,也不能這麼憋屈的死在這裡。
又過了兩天,他聽其他工友說,朝廷確實來了個大官。
負責皇城修建的那些大小官吏,在那個大官面前都點頭哈腰的。
黃剛大喜,然後就開始想辦法,去見一見那個大官。
只是還沒等他行動,第二天早上就傳來一個石破天驚的訊息。
負責皇城營造的官吏,全部被拿下。
一群穿著錦衣的壯漢,拿著銅鑼邊走邊敲邊吆喝:
“皇上聽說皇城營造有官吏貪腐苛待民夫、工匠,特命御史大夫為欽差,前來查辦。”
“如有冤屈者,即刻上報。”
“劉相公必定會為大家做主的。”
只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沉默,為民做主?誰信啊。
黃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知道了?還派欽差來查?
皇上聖明啊。
他毫不猶豫的就跳了出來:“我有冤情,請欽差明察。”
——
劉伯溫來的速度並不算快,畢竟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這次是來查貪腐窩案的,真要一個人過來,哪怕他是丞相也很難活著回來。
雖然律法有規定,級別到一定高度的官員遇害。
那麼他遇害的地方的所有官吏,都要被處罰,行政主官要承擔主要責任。
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人狗急跳牆。
所以這次出發,朱元璋給他配了一個營的禁軍提供保護。
還給了他調動鳳陽錦衣衛的權力。
這麼一準備,他到達鳳陽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
所以,朝廷要派欽差來查貪腐窩案的事情,提前四天就傳到鳳陽皇城總負責人趙彥君耳邊。
御史大夫?劉伯溫?
趙彥君大驚,換成一般人過來,他完全不在乎。
欽差又咋了?他是李善長的人,誰敢不給李相面子?
大不了貪的錢分你一份,丟幾個小蝦米去頂罪就行了。
然而這一套對劉伯溫沒用。
不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這麼大的事情,李相不可能不知道,必然會有指示下來。
到時候自己根據指示,見機行事即可。
他也沒有乾等著,有些面子工程他還是懂的。
先是將部分證據銷燬,又警告所有官吏不要露出馬腳。
“如果誰被查到了,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你們的家人大家會替你們照顧好的。”
“如果敢胡亂攀咬,那就別怪本官心狠手辣。”
他還下令,最近幾天對工匠們好一點,還咬著牙發了半個月的糧餉。
以這些賤民軟弱的性子,有糧食吃他們是不敢亂說話的。
不過幾千人半個月的口糧,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啊。
就這樣發給那些賤民,心疼。
不行,等這件事情過了,一定要連本帶利全拿回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左等右等,始終沒等到李善長的指示。
這讓他也不禁忐忑起來。
連忙派人進京去找李善長,詢問發生了什麼。
只是鳳陽離應天不遠不近,他派去的人還沒回來,劉伯溫就先到了。
趙彥君並沒有驚慌,帶著營造處的官吏前去迎接。
並且擺下了豐盛的迎接宴會,還邀請了鳳陽留守和鳳陽禁軍統領作陪。
在他想來,劉伯溫肯定要詳細調查尋找證據。
這是需要時間的,沒有十天半個月,別想有任何收穫。
有這個時間,他早就和李善長溝通好,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還是那句話,大不了推幾個替罪羊出來。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歡迎宴會上,一直和顏悅色的劉伯溫突然變臉:
“所有人一律不得離開。”
“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任何試圖離開這裡的人,皆以案犯論處。”
這一下瞬間就炸開了鍋,現場一片沸騰。
趙彥君大驚,然後憤怒的道:
“劉相公,就算你是御史大夫,也無許可權制這麼多官吏的自由吧?”
場面一下安靜了下來,大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對對對,我們可都是朝廷命官,你無許可權制我們的自由。”
“我們要彈劾你越權……”
劉伯溫淡淡的道:“出發時,陛下授予我便宜行事之權。”
趙彥君冷哼一聲道:“那又如何,本官乃朝廷任命的正四品大員,沒有陛下的手諭誰敢動我。”
劉伯溫譏笑道:“巧了,出發前陛下還給了我三道聖旨,其中一道是撤去你所有職務的。”
趙彥君大驚:“不可能,你胡說八道,我忠心耿耿陛下怎麼會……”
劉伯溫也懶得與他虛與委蛇了,臉色一冷道:
“你貪墨營建中都的錢糧,剋扣工匠糧餉,錦衣衛早已查知還敢狡辯。”
“來人,將趙彥君押下去嚴加拷問,一定要讓他將同黨全部都吐出來。”
立即就有四名錦衣衛上前,將癱軟在地上的趙彥君拖走。
但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劉伯溫又下令抓走了七位官吏。
全都是被錦衣衛抓到把柄的人。
接下來,他將會以這些人為突破口,掀開這場貪腐窩案。
事實上,錦衣衛給的只是情報,不能算是證據。
換成平日裡,劉伯溫肯定會先查證據,然後再抓人。
這是律法規定的程式,他也不想輕易就破壞。
但現在情況不同,大明可謂是多事之秋,有太多更要緊的事情等著他去辦。
沒有太多精力浪費在這群蟲豸身上。
所以他採用了錦衣衛的證據,直接拿人,然後再去收集新證據。
剩下的官吏皆面如土灰,不敢再發一言。
劉伯溫掃視了一圈眾人,說道:
“如果有誰主動投案自首,罪減一等。”
眾官吏皆低著頭,沒有人說話。
劉伯溫也沒有再理會他們,將目光看向鳳陽留守和鳳陽禁軍統領:
“二位,陛下也有一道密旨給你們。”
兩人皆大驚,連忙起身接旨。
不過還好,朱元璋並沒有問兩人的罪,相反還寬慰了二人。
並讓他們好好配合劉伯溫,將此案查清楚。
二人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表示一定會配合劉相公徹查此案。
劉伯溫也勉勵了二人幾句,就讓他們離開了。
事實上,他們兩個真的就很乾淨嗎。
大家心裡都清楚。
但只要兩人沒有直接參與進來,暫時就不要動他們了。
否則真要將這些人都逼急了,上下聯合起來,事情就真難辦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皇城貪腐案查清楚。
將主要官吏控制起來之後,劉伯溫就下令,向民夫、工匠們收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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