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鈺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她在pua,她在pua,千萬別上當。
然而,內心深處依然湧出一股暖流,緩緩溫暖全身。
輕嘆一聲,他唯有苦笑:
“姑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是皇后了。”
馬皇后笑道:“莫要胡說,我能當皇后皆因陛下。”
“而陛下能得天下,皆因他雄才大略愛民如子,又有諸將百官相助。”
“我不過是個婦道人家罷了,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馬鈺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旁的朱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行,回頭得把這一招教教自家媳婦,學會了還不是想拿捏誰就拿捏誰。
這時馬皇后問道:“你覺得朝廷該如何應對宗教化的儒家?”
朱標精神一振,豎起耳朵傾聽。
馬鈺也收斂情緒,說道:“因為董仲舒提出天賦君權,很多人都認為,皇權的法理性是儒家賦予的。”
“皇帝需要儒家幫忙宣傳這個思想,來提高萬民對自己的認可度,來強化自己的統治。”
“甚至很多皇帝都相信了這句話。”
朱標插話道:“天命觀念早在夏商周時期就已然存在。”
“之前你說過,西周因文王有德而得天命。”
“後續歷朝歷代也皆以德為本,來證明自己得了天命,何時需要儒家來論證了?”
“況且董仲舒是什麼時候的人?”
“在他之前君主就已經存在了數千年,難道他還能跨越時空去替祖宗論證法理性嗎?”
“不說先秦時期,漢高祖沒有用儒家,不也一樣得了國?”
“文景二帝不也為政數十載?”
“唐朝尊老子為先祖,以道家為第一顯學,儒家的地位尚且不如佛教。”
“不也照樣享國二百八十九年。”
馬皇后微微點頭,這話才是正確的。
王朝確實需要儒家思想來治國,但它只是工具而已,不可能讓它來認證皇權的法理性。
更不能讓它凌駕於皇權之上。
想到這裡,她說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皇權真的需要法理性,那也是萬民賦予的。”
朱標深以為然的道:“表弟之前說過,萬民認可的才是天命。”
“可從未有人說過,儒家認可的才是天命。”
“我爹能得天下,靠的也不是他儒家。”
馬鈺心下非常高興,他為什麼敢對儒家動手?又為什麼篤定朱元璋會同意?
很簡單,朱元璋只是拿儒家當工具,他是絕不會允許工具爬到自己頭上的。
這是他的逆鱗。
不只是朱元璋,但凡是有點能力的君主,都不會允許有任何人凌駕於皇權之上的。
現在只要讓朱元璋相信,儒家想這麼幹就足夠了。
而儒家呢,也確實想凌駕於皇權之上。
這不是巧了嗎。
你不捱打誰捱打。
“事實上,君權天授思想並非董仲舒提出來的,遠古時期就已經產生。”
“諸子百家也都認為君權天授。”
“最初用理論來論證君權天授思想的,其實是墨家。”
“墨子在《法儀篇》裡,論證了法、仁、君主、天的關係。”
“這也是諸子百家裡,唯一一家用理論來論證天人關係的學說。”
“其他學說都是在用肯定的語氣告訴你,這就是對的,必須要這麼做。”
“但他們不會告訴你,為什麼這麼做是對的。”
“只有墨家,透過層層推演論證了君權合法性的問題。”
“與此同時,他也論證了,國家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馬皇后的態度頓時就變了,畢竟這可是關係到君權:
“墨子是如何說的?”
朱標也同樣非常關注。
馬鈺說道:“此事說起來非常複雜,我簡單說一下,你們事後可以翻閱墨子詳細瞭解。”
“墨子首先論證了法,做什麼事情都需要規則,規則就是法。”
“那麼法是從何而來?”
“墨子認為,法來源於客觀存在的規律。”
“正所謂:百工從事,皆有所法度。”
“就好比,渴了就要喝水,餓了就要吃飯,否則就會死。”
“這就是客觀規律,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改變。”
“既然萬事萬物都有法,那麼治國需要用什麼樣的法度?”
“這裡他用了排除法。”
“墨子認為,父母之法、師徒之法、君臣之法,都不能做到完全的仁,所以不適合用來治國。”
“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只有天才具備完全的仁。”
“所以天才是治國之法的來源。”
朱標忍不住插話道:“墨家和道家的關係應該不太融洽吧。”
老子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你墨家說天具備完全的仁,那不是打臉嗎。
馬鈺笑道:“是的,相當的不融洽。不過也還算可以吧,畢竟兩家有個最大的共同點,都鄙視儒家。”
朱標心下不禁莞爾,不知不覺間,諸子思想的神性光輝,也在他內心漸漸的消失。
這不是說他不尊重諸子思想,只是他開始以一種更加理性的思維,去看待這一切。
而且現在的他,對有血有肉的諸子更加的感興趣。
迫切的想要了解他們的經歷和思想。
馬鈺接著說道:“墨子還論證了,為何天具備完全的仁。”
“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
也就是天無私的覆蓋了所有,孕育萬物卻從不自我誇耀,天的光輝長久存在不消失。
之後墨子又論證了,天希望萬物互利互愛,不喜歡互相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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