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出來,馬鈺長舒一口氣,終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雖然最後還是把皮球踢給了朱元璋,但這也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至於朱元璋聽不聽,又會做出哪些改變,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希望能有個不錯的結果。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再差,還能比前世差不成?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順便也能看好幾場大戲。
想到這裡,他不禁都有些期待,朱元璋和儒家的碰撞了。
一路回到家中,屁股還沒坐熱,馬燁就屁顛屁顛的過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馬鈺自然知道,他想打聽今天去宋濂家談的什麼。
這種事情自然不方便對他說,不過也不能什麼都不說。
想了想,就對他說道:
“今天和宋先生談的並不算愉快,我與他在某些事情上有分歧。”
馬燁有些吃驚:“啊?這……”
馬鈺故作輕鬆的說道:“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有分歧是正常的。”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宋先生是君子,不會因為與我的分歧就針對你。”
“在大本堂,以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馬燁見他說的輕描淡寫,表情果然放鬆了許多,猶豫了一下問道:
“那是宋先生與您誰對誰錯呢?”
馬鈺笑道:“很多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對錯也因人而異。”
“就好比喜歡吃甜粽子的人說,甜粽子最好吃。”
“喜歡吃鹹粽子人說,鹹粽子最好吃。”
“他們都沒有錯,但最終卻誰都說服不了誰。”
馬燁有些迷茫。
鹹粽子和甜粽子都不是一個東西,各自吃自己喜歡的不就行了嗎,為何要比呢?
馬鈺也沒有作進一步解釋,對他來說這個道理還是太過於深奧了。
和他說這些,也是希望他有個心理準備。
雖然不覺得宋濂會因為一些分歧就針對馬燁,但也要以防萬一。
剛把馬燁打發走,朱樉就找了過來。
“和宋老頭聊的不開心?”
馬鈺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朱樉斜靠著椅背,把一條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然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松子,邊嗑邊說道:
“不少人都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呢。”
“你上午去宋濂家中,不到兩刻鐘就出來了,表情也不太好看,都能猜到這次會面怕是不太美好。”
“現在已經有流言,說你忘恩負義。”
“當然,主要是讀書人這麼傳的。”
馬鈺眉頭皺起,讀書人看他不順眼,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
讓他疑惑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忘恩負義?”
朱樉說道:“當初在朝堂上很多人彈劾你,他可是幫你說了話的。”
馬鈺哭笑不得的道:“這也算恩?”
朱樉聳聳肩道:“人家想挑刺的時候,你走路先邁左腳都是錯的。”
馬鈺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那要這麼說,宋濂也得給我行弟子禮才行。”
畢竟給他說了‘仁’的另一種含義,也能算是一字之師了吧
朱樉笑道:“和我說沒用,有本事你和那些讀書人說去啊。”
馬鈺冷笑道:“他們也配?不過他們抹黑我也無所謂,反正我也沒說他們的好話。”
朱樉眉頭一挑,問道:“今天進宮你又幹什麼事情了?”
馬鈺悠哉悠哉的道:“不可說不可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總之現在你爹肺都氣炸了,要不了多久就有大熱鬧看了。”
朱樉頓時覺得松子都不香了,追問道:
“快說,到底咋了?”
馬鈺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哎呀,有點渴。”
朱樉單手提起茶壺,將他的茶杯倒滿:
“快喝,別得寸進尺啊。”
馬鈺忍住笑,裝模作樣的喝了幾口,才說道:
“我告訴你爹,人孔家千年世家,坐看朝代更迭。”
“大明建立前你朱家祖宗跪在孔府門前,人都不帶正眼看的。”
“大明滅亡後,你朱家子孫跪在孔府門前,人也照樣不帶正眼看的。”
“嘶……”朱樉倒吸一口涼氣:“我爹竟然讓你活著走出皇宮了?”
馬鈺攤攤手,道:“我姑姑和表哥都在呢,他沒敢下手,然後把桌子一掀就走了。”
朱樉上上下下打量著馬鈺,然後豎起大拇指道:
“要說陰狠,還得是你。”
“我爹早就對孔家不滿了,這次肯定會拿他們撒氣的。”
“孔家被動,讀書人會比祖墳被刨還難受。”
馬鈺悠悠的道:“我還告訴你爹,儒家想凌駕於皇權之上……”
朱樉手一抖,松子都撒出來一些,不可思議的道:
“我爹信了?”
馬鈺笑了笑,說道:“因為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
朱樉更加的震驚:“你可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動盪嗎?會血流成河的。”
馬鈺忽然收斂笑容,嚴肅的道:
“現在你知道,你朱家面臨的問題有多嚴重了吧?”
“還覺得生活枯燥無味,沒有什麼挑戰性了嗎?”
朱樉深吸口氣,喃喃道:“我是喜歡挑戰性,可這踏釀的也太有挑戰性,太刺激了吧。”
馬鈺問道:“就說你喜不喜歡吧。”
朱樉重重的點頭:“我太踏釀的喜歡了,不行,我現在就進宮去找我爹去。”
說完他拔腿就跑,馬鈺想攔都攔不住。
等他跑遠,馬鈺心下也不禁犯嘀咕,這雞血打的是不是太猛了?
朱元璋應該不會讓他參與進來的……吧?
算了,只要他不去禍害百姓,別的就隨他便吧。
直到第二天早上朱樉都沒有再出現,常升和吳高兩人倒是如期而至。
他們還疑惑的詢問,朱二哥今天怎麼不在。
他就用‘回宮給皇后請安’,給敷衍了過去。
如常上完今天的課程,倆人就去了茶點鋪子。
到了中午朱樉依然沒有回來,這下馬鈺不禁有些擔憂了,這是咋滴了?
下午馬燁下學回來,還給他帶回了一封信,宋濂寫的。
這封信很厚,開篇先是為昨天的失態道歉。
然後就是反駁馬鈺的話。
馬鈺只是掃了一眼就放下了。
用詞倒是很誠懇,但內容不過是老生常談罷了,沒什麼可看的。
而且這封信也更加肯定了馬鈺的判斷。
宋濂就是理學最堅定的擁護者,看來這次是必須要對上了。
不過該說不說,宋濂的人品確實很好。
換成其他人,壓根就不會寫這封信。
而且他也並未因此改變對馬燁的態度。
只是可惜,這是思想路線鬥爭,與人品無關。
之後他也寫了一封回信,對昨日的事情表示了歉意。
但他也堅持了自己的看法,現在的儒生群體出了問題。
不過他並沒有說儒家宗教化的事情,說這個和找死沒區別。
他只是說現在的儒家過於極端,容不下異己之言。
這不符合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師’的本意。
這完全是大事化小的手法。
但即便如此,對於當前的儒家來說,也是個非常嚴重的指責了。
不過馬鈺並不擔心,他越是這麼說,宋濂反而就越不會有別的想法。
而且他這麼說,也非常符合自己的人設。
畢竟,他不是儒家,看不慣現在的儒家那一套是很正常的。
宋濂只會以為,他對儒家有偏見,是可以用語言來說服的。
就算無法說服,大不了以後各行其道就完了。
等將來刀子砍在身上的時候,他就算反應過來也晚了。
信寫完,馬鈺心裡不禁暗暗吐槽了一句,我真是太陰險了啊。
竟然麻痺、偷襲六十歲的老人家。
毫不知情的馬燁,接過信之後非常開心。
本來他還有些擔心,兄長和宋先生會不會結仇。
今天宋濂對他一如往日,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現在倆人還互通書信,說明問題不大,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拿著信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小書房。
馬鈺搖頭晃腦的感慨,真是青蔥般美好的歲月啊。
然後他就繼續擔憂,朱樉這貨不會說了不該說的,被朱元璋給打死了吧。
想想,突然還有點捨不得。
就在他有一搭沒一搭亂想的時候,朱樉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過來。
後面還跟著兩個身穿青綠色錦繡服,腰懸寶刀的壯漢。
“哈哈……老馬我回來了。”
馬鈺不禁鬆了口氣,還好沒被打死,但隨即就很是不爽的道:
“你這王八步是在哪學的?”
朱樉還沒說話,他身後一名壯漢大喝道:
“放肆,竟敢對二皇子不敬。”
馬鈺愣了一下,然後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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