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德秀於禮賓院中,為國家大事謀劃時,皇城中的延壽宮內,亦正發生著一件事。
藥味滿布的延壽宮內,面如枯槁的杜太后,正躺在床榻上由符氏親自喂著湯藥。
今年五月開始,杜太后就感染風寒。
宮內的人本以為,這一次風寒無甚大礙,沒料到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杜太后的病情開始產生變化。
上一月,趙匡胤想為杜太后祈福,便特地下詔赦免死罪以下囚犯。
趙匡胤的祈福起到的效果並不大,據御醫回報,杜太后的病情起起伏伏的。
前幾日憂心於杜太后病情的趙匡胤,在處理完科舉的一切事宜後,便帶著趙光義離開汴京前往嵩山,想著親自向名山祝禱為杜太后增壽。
自趙匡胤離開京城後,城內的一些人心思就變得活躍起來。
那些人,以符彥卿為代表。
符彥卿在朝中勢力根基深厚,隨著新政的一步步開展,符彥卿得知了一個訊息:
“朝廷將要罷天下節度支郡之權。”
得知這一訊息後,符彥卿大驚。
五代中的節度使,在地方上宛若土皇帝。
節度使們,不但在地方上擁有著軍權,甚至行政權、司法權、人事權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當年周世宗在位時,藉助著高平大勝的威勢,曾對地方節度使的權力,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限制。
在周世宗的舉措下,節度使對地方的掌控力已有著一定的削弱。
可當年周世宗的改革,是有著妥協的。
例如對符彥卿這一地方強鎮,周世宗主要採取拉攏的手段。
周世宗一方面迎娶符彥卿之女立為皇后,一方面加強符彥卿在大名府的實力,想讓他成為周室的地方重臣,牽制中央權臣。
在周世宗的操作下,大名府及周邊諸州,宛若已成為符彥卿的私產。
符氏一族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今符彥卿得知,朝廷要打斷他土皇帝般的生活,這讓符彥卿如何能接受?
但哪怕心中再不願,符彥卿並不敢明面上反對兵威正盛的朝廷。
多番思慮之下,符彥卿想出了一個突破點——杜太后。
將杜太后當做突破點,主要基於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是趙匡胤為至孝之人,另一個原因是杜太后並無政治智慧,好騙。
而要想借助杜太后的力量,阻止朝廷下一步新政的開展,身為外臣的符彥卿是不能直接參與的。
符彥卿將這件事,交給了女兒符氏。
正所謂愛屋及烏,杜太后對王皇后不怎麼喜愛,對趙光義的妻子符氏,可是喜歡的緊。
杜太后的出身談不上高貴,加之趙光義與符氏成親時,趙氏還不是皇族,故而杜太后心中認為,那時符氏是下嫁給了趙光義。
兩重原因影響下,自杜太后病後,她數次婉拒了王皇后與李杜若的照顧請求,身邊只留下符氏一人在身邊。
杜太后的偏愛,趙匡胤的離宮,給了符氏極佳的機會。
符氏在給杜太后喂完湯藥後,見杜太后病體難返,想來大限之時就在這幾日,於是她便低聲抽泣起來。
剛喝完湯藥,正在養神的杜太后聽到了符氏的抽泣聲。
她艱難的睜開沉重的眼睛,看到了滿面淚水的符氏:
“賢媳何故抽泣?”
問這句話後,杜太后臉上擠出了擔憂的神色。
自己都病入膏肓,杜太后還有閒心擔憂符氏,可見她對符氏的喜愛。
聽到杜太后的詢問後,符氏先是“一驚”,像是意外她的哭泣竟會驚擾到杜太后。
見打擾到杜太后的休息,符氏慌忙於榻下請罪。
聯想到符氏近段時日的盡心侍奉,符氏的慌亂請罪讓杜太后心生憐意:
“賢媳有何心事儘管說來,老身自會為你做主。”
一朝成為一國太后,加上皇帝又是個孝順至極的人,杜太后自覺天下間沒有她擺不平的事。
在杜太后的連番追問下,符氏才“勉為其難”地說道:
“母后久染沉痾,面容日益憔悴,妾身不免悲從中來,恨不能以身替之。”
符氏先是顯露出令人感動的孝心。
當顯露完孝心後,符氏接著說道:
“妾身悲傷,既是擔憂母后鳳體,更是想到近來朝中對家父的攻訐.”
說到攻訐二字時,符氏哭聲漸大。
符氏的反應,讓杜太后愈顯焦急。
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杜太后對德高望重的符彥卿這一親家是相當看重的。
杜太后甚至在心中認為,當初若無符彥卿的大力支援,趙匡胤未必能那麼容易坐穩皇位。
況且符彥卿的榮辱,是會關係到趙光義的未來。
多重因素影響下,愛子情深的杜太后,竟勉力撐起病體半躺在榻上,急切地開口問道:
“朝臣是如何攻訐符卿的?”
察覺到情緒烘托的差不多,符氏連張啟唇舌,將一些事實添油加醋的說上一番。
在符氏的敘說下,杜太后聽到的事實是這樣的:
符彥卿一心為國,然樹大招風,隨著朝廷新政開展後,一些奸臣倖臣不斷上書汙衊符彥卿有不臣之心。
在奸臣倖臣的汙衊下,符彥卿深感不安,有朝不保夕之感。
當扭曲完一遍事實後,符氏最後哭訴道:
“妾身恐懼,或許陛下回朝後,家父就要被免冠罷爵,成為階下之囚了。
若家父被論罪,要是牽連到官人該如何是好?”
符氏這話一出,杜太后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
杜太后氣的用手拍著榻沿:
“有我相護,誰人敢害我兒?”
杜太后的語氣中,充滿著怒氣。
然憤怒之餘,知道自身病情的杜太后,心中卻浮現幾分擔憂的情緒。
今日她尚在,朝中都有奸臣敢中傷符彥卿從而影射趙光義。
來日她要是駕鶴西去了呢?
擔憂的情緒讓杜太后心急,可再心急還是無用,以她的智慧,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的。
無可奈何下,杜太后連問符氏道:
“莫哭莫哭,我既知此事就不會坐視不理。
賢媳可有辦法,讓符卿及光義免遭構陷?”
在杜太后的印象中,符氏一向是個有智慧的人。
聽杜太后問出這句話,符氏心中暗喜,面上卻有著猶疑。
在經過一番“掙扎”後,符氏方才開口說道:
“前朝世宗時,朝臣中亦有構陷家父者。
世宗為保護家父,曾許家父永鎮大名府,世代與國同休。
自那之後,家父漸安。”
符氏侍奉杜太后日久,深知杜太后對周世宗是很推崇的,這也正常。
當年趙匡胤能一路高升,甚至趙氏能高攀與符氏聯姻,全由於周世宗的賞賜。
由於心中推崇,一旦她提出周世宗的事例,杜太后一定會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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