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十二年(1636年)五月二日,中原。
五月的驕陽已初露崢嶸,炙烤著廣袤的中原大地。空氣乾燥,風捲起微塵,今年又是個雨水稀少的年份。
然而,經歷了大同社五年持續不懈的水利建設,現在北方遍佈密密麻麻的水渠,排水站、轟鳴的蒸汽抽水機、以及剛剛馴服改道的黃河,給北方帶來了充足的河水,這樣的小旱,已不再是令人絕望的災難。
田壟間,農夫們抬頭望了望無雲的晴空,啐罵一聲“賊老天不開眼”,便扛起鋤頭,走向村頭的“抗旱會”。那裡張貼著招工榜文:修鐵路、鋪瀝青馬路、建驛站、轉運軍需糧草…農閒時節,這些基建工程便是他們換取口糧和現錢的重要門路。
連肆虐多年的蝗災,也在持續三年的嚴密防治下,捕蝗換糧、生物防治、深耕滅卵,終於變得稀稀拉拉,到了今年曆史上的那場滔天蝗災,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北方的農戶自然不知曉。只有鄉間的孩童有些失落,往年放學後拿著竹網捕蝗蟲,一斤幹蝗蟲能換半價甜甜的麥芽糖,如今忙活大半天也難抓捕太多的蝗蟲。
甚至連中原的各大養殖場,面對蝗蟲幹不足的問題,開始研發飼料,用最少的防蟲粉,弄出最多的飼料,養出最多的家禽。
目遠方貫穿平遠的瀝青馬路上,車馬如龍,人聲鼎沸!數不清的民夫驅趕著滿載物資的牛車、騾車,或肩挑背扛著重擔,形成一支支浩蕩的隊伍,向著南方前進!
黃河改道完成之後,徐晨已將“元首行轅”從工地前沿移至中原腹心洛陽府。
以此為中樞開始籌備南征的事宜,關中的糧食各種武器器械透過軌道運輸到漢中,中原的糧食和火槍,火炮透過鐵路向南陽運輸,揚州今年夏收的糧食,留在當地,運往揚州的倉庫當中。
而南明朝廷也知道了這情報,加快了軍隊的徵召,文員的訓練,武器裝備的打造,南北兩方局勢不斷升溫。
行轅議事廳內,匯聚了雲集洛陽的大同社軍政高層。
徐晨端坐主位,在他右旁則是軌道尚書李自成,三司使洪承疇。
右旁是總參謀長王二,軍官團長賀六,軍法官周曉珊,全軍總教喻朱治等大同社核心成員。
徐晨首先看向洪承疇道:“黃河工程百萬民夫中,那些任勞任怨做事積極誠懇的農戶、技藝精湛技術工匠、管理有方的優秀管事,務必儘快統計造冊。要為他們披紅掛綵,大力宣揚其功績,讓他們的家鄉引以為榮!
從中遴選最傑出的五千人,送往京城政務學院深造,黃河工程完成之後,下一步我們要做的是平定江南,治理新土,更需要他們這樣的實幹之才!”
洪承疇躬身領命:“屬下即刻督辦,必使有功者得其榮,賢能者受其教。”
徐晨的目光轉向李自成,問及根本:“糧草,器械,籌備如何?”
李自成沉穩彙報道:“稟元首,目前揚州、南陽兩大前線樞紐,已囤積軍糧三百萬石。夏收在即,新糧入庫後,一月之內,此數可翻倍至六百萬石,前線也已經運輸火炮五百門,炮彈二十萬,而火藥的原材料200萬斤已經轉運至前線的倉庫當中,只等開戰就可馬上製造。
唯漢中方向…”他略一停頓,“去年八月暴雨洪災,原儲備糧多用於賑濟。但屬下已緊急協調關中加大調撥,並徵購蜀道沿線存糧,確保戰役發起前,漢中方向亦能備足五百萬石,支撐入川作戰!”
徐晨叮囑道:“漢中乃入川門戶,山高路險,糧運維艱。寧可多備,不可短缺。務必盯緊,有備無患。”
“遵命!”李自成肅然應諾。
總參謀長王二隨即彙報軍情:“元首,湖廣方面傳來捷報!左良玉聯合四川侯國柱,糾集五萬兵馬,意圖圍殲我大巴山獨立師。李國棟師長臨危不懼,指揮若定!先以地方民兵頑強阻擊、遲滯侯國柱白桿兵及金聲恆部;再集中主力,以雷霆之勢擊潰東南方向兩萬烏合鄉勇於金廂坪,殲敵三千餘,繳獲無算;旋即揮師南下,於方家堰設伏,全殲悍將金聲恆所部五千精銳,陣斬金聲恆!
左良玉另一路馬進忠部聞風喪膽,不戰而逃回襄陽,侯國柱亦倉皇退入四川。此戰,我軍斃俘敵逾萬,獨立師趁勢擴大根據地五縣,兵鋒直抵襄陽城下!”
廳內眾將精神一振。徐晨面露讚許:“好!李國棟打得好!此乃南征之吉兆!以弱勝強,揚我軍威。”
王二接著道:“南陽都督高大壯,請示可否提前南下,趁勢奪取襄陽?”
徐晨聞言,卻微微搖頭道:“時機未至。我軍整體部署,糧秣轉運,新兵整訓,重型火器調配,皆以秋收為節點。
倉促南下,準備不足,易生變數。且農時為重,不可因戰事過度耽誤秋收,動搖後方根本。傳令高大壯,暫取守勢,嚴密監視襄陽動向,按原定計劃,秋收後發動總攻!”
軍戶制度的缺陷就是要跟著農時來調節進攻的時間,一場大戰打個兩三年,錯過了家裡的春耕秋收,軍戶就很容易破產。
尤其是這些年,整個北方旱災連連,家家戶戶都沒有什麼存糧,甚至大同社本身的存糧也不多。
即便現在大同社已經有了不少蒸汽機,這些年徐晨更是透過大興基建的方式給農戶家中發放耕牛,鐮刀,犁等鐵質農具。
但北方的工業化尚未完成,本質上還是一個還是以小農經濟為主的封建化社會,農業生產當中,體力勞動佔據了絕大多數。
現在就發動大戰,要徵召十幾萬大軍,以及後方數以百萬計的民夫,整個中原缺少百萬青壯勞動力,必然會影響北方的夏收跟秋收。
反正現在已經等了5年了,徐晨也不在意,多等這幾個月,反倒是影響了夏收跟秋收,糧食可能減少幾百上千萬石,這代價太沉重了,是現在的大同社難以承受的。
洪承疇此時出列,提出另一思路:“元首明鑑。左良玉經此大敗,內外交困,已成驚弓之鳥。此人素無氣節,見風使舵。若元首能示以寬宥,或可招降之。若能兵不血刃取得襄陽。
襄陽城是長江中游鎖鑰、南征咽喉要地,奪下襄陽城則江南門戶洞開,可省卻多少將士血戰之功。”
軍法總監賀六立刻激烈反對:“不可!左良玉此人,屠戮百姓,殺良冒功,惡貫滿盈!若允其投降,不加嚴懲,我大同軍何以告慰中原枉死之冤魂?何以昭彰‘為民伐罪’之大義?!”
洪承疇據理力爭:“賀將軍,下官知左良玉罪惡。然戰爭殘酷,襄陽城堅兵眾,左良玉手中有10萬大軍。
強攻之下,我大同健兒傷亡必重!招撫若能成功,保全的是活生生的將士性命,是無數可能毀於戰火的襄陽百姓!給活人一個交代,有時比執著於死者的公道更為迫切!”
王二冷笑道:“就是我等活著才要給那些枉死的人一個交代,像這樣惡貫滿盈的人,如果不能明正典刑,反而讓他能用激烈的財富安享晚年,這讓天下的百姓如何服氣?”
雙方爭執不下,目光投向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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