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請罪,還是為“葬花魂”一事,她都已決意入宮一次。
倘若過幾日她死了,湘雲先進宮替她謝罪,也算了結這一場恩怨是非。
人死如燈滅,她既死了,欠他的幾百兩銀子的債也消了,總不能死後魂魄還給他還債。
……
趙姨娘知道史湘雲明日要獨自進宮後,飛一般來到秋爽齋。
探春迎母親入內室,給她奉茶,卻又冷著臉問:“姨娘來我這做什麼?”
“沒良心的!”趙姨娘發牢騷,“這裡又沒外人,賈府也倒了,太太不是太太,奶奶不是奶奶,你還叫我姨娘!我真是白養你了!”
探春早已習慣母親的性子,也不接她的話,只問她:“母親來是為了雲丫頭入宮的事?”
提到入宮,趙姨娘立馬拋開剛才的不快,忙說道:
“原來你也知道了,正好,你明兒也入宮去,求求皇帝,叫人把你兄弟接回來……若是不行,跟蘭兒一樣接入宮中,也比在軍營裡強,他才幾歲大?在軍營裡要怎麼活?”
探春臉色不變,趙姨娘知道她與弟弟素日不怎麼好,又求她道:“你也該可憐可憐我,我在府裡熬油似的熬了這些年,才有你和你兄弟,若是我年輕十歲,我也豁出臉進宮去!”
探春不免吃了一驚,看向她。
趙姨娘臉上一紅,嘟囔說:“那秦氏都進宮了,我怕什麼?只可惜我不年輕,沒有你這樣的好樣貌……你跟我年輕時候一樣標緻,甚至還好些。”
望著女兒出落得神采飛揚模樣,她不免有幾分懷念之色。
探春心軟下來,說道:“園子裡姑娘進宮後,都得了皇帝優待,我若是著急進宮,別人豈不說我是趨炎附勢,不耐寂寞之人?”
“你不敢去說,我去!”趙姨娘猛地站起身。
“你先坐著!”
探春無奈道,“待我想個進宮的理由。”
趙姨娘道:“雲丫頭進宮也沒理由,只說是進宮謝恩,先前在信中寫有你名字,還找什麼理由?”
探春想了一陣,實在想不出來,只得也借同樣的理由。
先去找賈母,再去找湘雲,定下了入宮之事。
……
且說賈璉,回到軍營後,先拿出二十兩送給監工等人,再拿出三十兩送給管事。
於是,收了錢後的管事,親自到賈寶玉營帳中,認他做了兄弟。
等管事走了,賈璉才把剩下的五十兩銀子,以及衣物、藥膏、玫瑰露等東西交給寶玉。
這百兩銀子他是一分沒賺!且剩下的二百兩也沒瞞他,如此方才對得起林妹妹為這銀子吐的血。
看到如此多的白花花銀子,營帳四周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果然是出自國公府的二位爺!”
監工笑呵呵的走進來,不動聲色的看一眼賈寶玉的那些銀子,笑道:“我就知道你們是有本事的,家中大姐又在宮中,我早想與二位結拜,恨不能夠。”
賈璉忙拱手,認了他當大哥。
賈寶玉素來最厭仕途經濟,對應酬世務更是厭惡,眼下只想守著銀子,有什麼事用銀子將他們打發了。
監工道:“寶二爺豈能住這混雜的地方?我那還有一張乾淨的帳篷,快些搬了去!”
賈寶玉聽了,不由大喜,朝他道:“你只說多少銀子!”
監工笑道:“也不多,住一晚上只要半吊錢,一兩銀子能住三晚!”
賈璉唬了一跳,一兩銀子才住三晚,多少錢才夠揮霍?
他剛想談下價錢,寶玉就朝監工扔了一塊銀子,“快拿走,帶我去幹淨的帳篷,再為我準備一桶熱水!”
監工樂呵呵的笑了,叫上幾個人,親自將賈寶玉的東西搬去新帳篷。
賈璉只能嘆了口氣。
第二日。
他去管事那聽差,卻見管事旁邊多出一個伺候的人,長得花容月貌,又是個年輕男人,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是賈家的人?”那年輕男人猛地看向賈璉,忽然跑到他跟前跪下,抱著賈璉大腿哭到:“寶玉,寶玉也在這裡,是不是?”
賈璉一聽,一個頭兩個大。
“怎麼回事?”管事裝模作樣的問道,“昨兒我才把你從城裡買來,沒想到天緣湊巧,你和我鏈兄弟竟是認識的!”
眾人都讚歎天下事竟這樣巧合。
賈璉知道沒法,只能帶著這蔣玉菡到賈寶玉帳內。
“寶玉!”
“琪官……竟是你,老天竟讓我在這遇著了!”
兩人痛哭抱在一起。
賈璉心道果然壞事了。
這蔣玉菡原是忠順王爺府裡唱戲的,小名琪官,忠順王爺被抄家,蔣玉菡也被賣了去,“剛好”被管事買來。
帳內兩人互訴衷腸,賈璉卻在帳外愁眉苦臉。
過了一會,賈寶玉出來,朝他作揖:“二哥哥,你定要再救我一次,這琪官……”
“要五百兩。”
賈璉只給他價格,才剛從管事那出來時,他就打聽好了贖買這戲子的價格。
換做是以前,五百兩別說買琪官,就是跟忠順王爺提出這事,就能被他叫人打出來。
但今時不同往日,琪官這樣淪落出來的戲子,能賣百兩已是高價。
“這……二哥哥,銀子。”賈寶玉知道銀子不夠,但又捨不得琪官。
“你也知道銀子不夠,自身都難保,何況他人?”
賈璉不鹹不淡的說。
“既是兄弟,何必說這話?”
管事走了過來,看了眼賈寶玉身上穿的繡金團花箭袖,拍了拍他肩膀:“我吃點虧,你們有多少就湊一些,琪官就讓給兄弟你了!”
“……”
賈璉無話可說。
於是,昨日他才從榮國府拿出來的東西,藥膏,衣物,玫瑰露,剩下的二百兩銀子等,全都被管事要走。
一分不剩。
過了幾天,帳篷租期到了,賈寶玉與蔣玉菡又被趕回大帳篷內,與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睡一起。
箇中事如何,不得而知。
賈璉卻是不敢再回府裡要錢,免得林妹妹又吐血一次,白白把銀子給寶玉揮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