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交?
沈天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腦海深處記憶翻湧,卻尋不到半點關於此事的痕跡。
原主‘沈天'的記憶裡,從未聽伯父提起過與錦衣衛北司的千戶有什麼深厚的交情。
這位王千戶甫一登門便丟擲這層關係,究竟意欲何為?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看著王奎,靜待下文。
王奎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應,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才淡淡道:“當年在漠北一場圍剿魔道邪修的血戰中,我身陷重圍,命懸一線,是沈公公率東廠緹騎及時趕到,救我於亂刀之下,這份救命之恩,王某不敢或忘。
月前我從京城南下青州前,沈公公曾親自登門,他言道此番朝堂風波,他或有不測,若真有萬一,請我務必照拂於你。”
沈天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隨即起身,對著王奎鄭重地躬身一禮:“原來如此!竟是伯父故人當面!沈天見過王世兄!”
這一聲‘世兄’叫得自然無比,卻讓王奎端茶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唇角也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年歲雖不算大,但論輩分資歷,沈天稱一聲‘世叔’似乎更為妥當,不過沈天既如此稱呼,他也不好點破,只當是少年無知。
“沈御師不必多禮。”王奎抬手虛扶,另一隻手已從懷中取出一物,輕輕放在茶案上。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腰牌,通體由一種深邃的玄鐵鑄造,邊緣流轉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腰牌正面,猙獰的‘百戶’二字浮雕其上,筆畫如刀劈斧鑿,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旁邊還有一份折迭整齊的文書,紙張是特製的暗黃色韌皮紙,邊緣壓著淡淡的雲紋,透著一股官方的威嚴。
“這是我從京城帶出來的錦衣衛百戶告身文書。”
王奎的聲音平穩無波,“持此腰牌與告身,可直接委任為錦衣衛勳官百戶,領南鎮撫司實職小旗官銜,領受正八品的官脈,雖然官職卑小,但你有了這身皮,在泰天府只要不犯下謀逆大罪,尋常世家豪強輕易動不得你沈家根基。”
沈天的目光落在那塊冰冷沉重的百戶腰牌上,心中瞬間明瞭,這是沈八達前途未卜之時,給他沈家留的一條退路,一份保障。
他再次拱手,語氣多了幾分誠摯:“多謝王世兄美意!”
他卻沒有伸手去接那腰牌文書。
王奎深邃的眼平靜無波,沒有絲毫不悅。
他清楚‘御器師’這三個字在大虞朝的分量,那是朝廷基石,是清貴身份的象徵,是正途功名,遠非錦衣衛這種被清流視為‘天子爪牙’、‘酷吏鷹犬’的機構可比。
尋常正牌御器師,視加入錦衣衛為自汙身份,會被整個御器師同仁所恥笑。
所以錦衣衛與東廠等機構,通常是自行挑選人才培養御器師。
他們麾下之人,只要職位晉升至七品,便有資格融入法器,卻只能御器,無法像正牌御器師那般在地方上擁有諸多特權。
像沈八達,他是透過東廠體系升上去的,就無法在地方上擁有田地。
而錦衣衛想要招攬沈天這等已透過朝廷考核,名冊在錄的正牌御器師,區區一個實權有限的南司小旗位置,分量確實遠遠不夠。
“不過這份告身已用不上了。”王奎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轉而又從懷中取出了另一套東西。
這一次,放在茶案上的腰牌,材質截然不同。
它通體呈一種溫潤內斂的墨玉色,質地細膩如脂,在晨光下隱隱透出內部如雲霧般的青黑色天然紋理。
腰牌造型古樸,正面浮雕的圖案不再是簡單的數字,而是一頭盤踞于山巒之上,仰天咆哮的狴犴異獸,獸首下方,兩個筆力遒勁的篆字清晰可見——‘總旗’!
與腰牌一同放置的告身文書,紙張也更為考究,是一種泛著淡淡銀光的冰蠶絲紙,堅韌異常,水火難侵,上面蓋著北鎮撫司特有的玄鐵大印,印文是一隻威嚴的狴犴獸首,蘊含著官方法印特有的微弱靈韻。
沈天目光觸及那墨玉腰牌上的“總旗”二字,以及那狴犴獸首印時,瞳孔驟然一縮,神色瞬間凝重起來:“北司靖魔府總旗?”
北司靖魔府隸屬北鎮撫司,專司招攬地方上實力不俗、心性可靠的御器師。
其職責便是協助北鎮撫司鎮壓清掃地方上突然爆發的魔災,清剿流竄作亂的強大妖魔與邪修。
北鎮撫司雖掌‘詔獄’與‘代天狩魔’之職,威權赫赫,但人手有限,對地方上突發的大小魔災,難免鞭長莫及。
靖魔府的存在,便是以御器師為骨幹,賦予其調動地方部分駐軍協同作戰之權,可以在地方上快速反應,成為他們平定各地魔患與強大妖邪的助力。
加入靖魔府每月有朝廷俸祿,獵殺妖魔邪修更有豐厚賞金與功勳積累,可兌換功法、靈材甚至符寶。
最關鍵的是,身為靖魔府成員,雖不算錦衣衛正式編制,卻同樣能享受‘官脈’蘊養!
且因所做乃是護境安民、誅魔衛道之事,非但無損御器師清譽,反被視為‘天子親軍’歷練出身,於日後出仕為官大有裨益,因此不少有志仕途或需要官脈穩固根基的御器師,都願意加入其中。
想當年他還是丹邪沈傲時,便對北司靖魔府的人頗為頭疼。
那些人在地方上根基深厚,耳目靈通,比之北司的鷹犬更棘手。
沈天聞言為之意動,北司靖魔府總旗嗎?這比南鎮撫司的小旗強很多,還很自由。
有了這職位,就有從七品的官脈蘊養,他可以承受更多的魔息煞力,更多的丹毒!
“原來如此。”沈天心中念頭電轉,瞬間將利弊權衡清楚,面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瞭然與意動。
他不再猶豫,乾脆利落地道:“多謝王世兄提攜!”說著,便伸手去取那墨玉腰牌與冰蠶絲告身文書。
然而,王奎那隻按住墨玉腰牌的手,卻微微向後縮了半分。
沈天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向王奎,眼神平靜無波,心中卻已瞭然——正戲來了。
王奎深邃的目光直視沈天,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探詢:“據我所知,沈御師與御器司貢生院學正謝映秋謝大人,關係頗為親近?”
沈天眨了眨眼,斟酌著措辭道:“算是親近。家伯父早年曾託謝學正關照於我。此次御器師複核,若非謝學正暗中相助,替我洗練魔息煞力,恐怕也難有驚無險地透過。”
他這話半真半假。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