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這一次,米哈伊爾跟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分別的時間並不會像之前一樣那麼久,但等真正到了分別的那一天,三人還是緊緊相擁,等到普爾赫莉雅和杜妮婭上了馬車後,三人依舊遠遠地眺望著對方,直到再也看不到對方的身影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這個將醒未醒的時代,無論是重逢還是離別都是如此的漫長,倘若運氣稍稍差一些,一別之後,三五年、七八年乃至永不相見都不算是什麼很罕見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講,某種意義上說文學正在越來越“退步”似乎也不無道理,畢竟對於現代人而言,大概很難深切體會到像“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等至真至切的體驗。
隨著時代的發展與變化,諸多複雜的情感體驗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簡化成了幾個花哨的句子,幾段音樂和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
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人們有一定的權力去進行選擇,而且現代人也有著屬於現代人的體驗。
而就像如今這個年頭狄更斯還未在《雙城記》中寫出的那個不朽的開頭一樣: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我們應有盡有,我們一無所有。我們一起走向天堂,我們一起直入地獄。”
在送走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後,米哈伊爾很快就又透過郵局往家裡寄了一筆錢,走的時候肯定是給過的,但出門在外帶太多錢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在這之後,米哈伊爾就繼續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會見各種各樣的人,吹一吹牛逼喝一喝茶水,就這麼又過去幾天後,米哈伊爾才終於算是閒了下來。
既然閒了下來,那麼某一天米哈伊爾坐在自家的沙發上思考了一會兒,很快就愉快地披上了自己的大衣,然後徑直朝帕納耶夫家走去了。
由於最近實在是有點忙,這就導致米哈伊爾去帕納耶夫家參加聚會的次數都少了許多,細細想來實在是不太應該。
再就是雖然他不在,但多多少少聽別人談論了一些關於聚會上的事情,其中比較多和特別的還是關於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情。
簡單來說就是米哈伊爾不在,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最近又在聖彼得堡的文化圈子裡有了很大的名聲,由於年紀輕和容易激動的性格,他總是不自覺地想反駁別人以顯示出自己的高明。
一次兩次還好,但是時間長了總歸是讓別人有些難以忍受。
好在是屠格涅夫因為別林斯基的催促跑到鄉下沉澱去了,不然以他那張嘴,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機率是要被他說得受不了。
後來兩人第一次決裂的原因就是因為屠格涅夫當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面,跟所有人講他在外省碰到了一個自以為是天才的人,然後把那個人的可笑之處巧妙地描述了一番。
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當時聽了臉色煞白、渾身發抖,沒有聽完屠格涅夫的描述就走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走了,屠格涅夫卻還沉浸在自己講的段子裡,乃至於還寫了一首詩來惡搞陀思妥耶夫斯基。
表面上看來是性格原因,老陀敏感、激動有點愛裝逼,屠格涅夫愛吹牛逼嘴又有點欠,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其實還是思想上的不同。
屠格涅夫是留學歸來的海龜,算是一位堅定的無神論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是有著很濃厚的基督教思想,初次見面的時候,雖然屠格涅夫肯定了老陀的才華,但是也忍不住在私底下嘲笑了老陀作品當中的基督教思想。
再後來兩人的矛盾的根本原因大致上也是如此,老陀主打一個愛國愛基督,老屠則是長居國外,認為只有西歐的思想和道路才能救俄國。
這就導致後來二人在德國見了面,即便剛剛有過一段蜜月期,言語和理念依舊相當不和。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個勁地在那說:欸!我們俄國,倍地道!第三羅馬,基督教正統,這個世界遲早需要我們俄國來拯救!法德?什麼路邊一條野狗!
屠格涅夫也是毫不客氣:吹牛逼呢你,我們俄國都變成了什麼樣子了你還擱這吹呢?睜開眼睛看看世界吧!思想源泉在老德,革命老區在巴黎!俄國?冢中枯骨而已!
如此一來,兩人自然也是激情互噴。
老陀說你個假洋鬼子和俄奸!老屠說你個腐朽老保!
接著就是不歡而散
當然,即便如此,當老陀在德國賭錢賭紅了眼的時候,依舊沒忘記寫信問有錢的屠格涅夫借錢,要借一百銀馬克。
老屠借是借了,但也非要藉著這個由頭噁心老陀一下,於是只借了一半,還讓老陀打了欠條。
老陀雖然是條賭狗,但臉皮薄脾氣也大,氣哼哼地打了欠條後,又將老屠給諷刺了一番,於是兩人算是又掰了一次.
而思想上的不同,可以說是這年頭知識分子們決裂乃至互相攻擊的根源。
不過真要說的話,兩者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從結果上來說也是如此。
一方面,俄國繼承了來自西歐的某種思想,但另一方面,源自宗教的強烈彌撒亞情結也始終縈繞在後來的俄國左右。
簡單來說,彌撒亞情結表現為強烈的民族自豪感以及救世主義情結,而這種情結與“解放全人類”這一崇高的理想接觸之後,便產生了非常深刻的共鳴。
不過與此同時,也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了.
當然,更多的就暫且不說了。
走在去往帕納耶夫家的路上,米哈伊爾想到這些東西的同時,也多多少少因為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情頭疼了一會兒。
而當米哈伊爾正頭疼之際,另一邊,在帕納耶夫的家中,因為又是一週一次的聚會的緣故,別林斯基、涅克拉索夫他們幾個人基本上都在。
由於米哈伊爾那個魔鬼這些天不怎麼來的緣故,愛打牌的別林斯基在熱情地工作之餘,可謂是打牌打了個爽,這次聚會依舊是如此。
此時此刻,離新雜誌出版第一期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別林斯基基本上已經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甚至還多幹了許多,而在激動和興奮之餘,別林斯基也是再次來到了帕納耶夫家想要打牌放鬆一會兒。
還是那句話,因為沒有米哈伊爾,別林斯基打牌打的很愉快,不過偶爾回過神來,別林斯基看著在一旁裝逼以及跟別人爭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還是有些納悶地低聲對涅克拉索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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