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其實也不太想拍,主要是還沒跟小張同學鍛鍊過這方面的技巧,因此白了一眼陳䒵後,相當鄭重地對老神自在地高熙熙道:“真的導演,我真沒開玩笑。”
陳䒵愣愣地打量著徐容,她也看不出徐容此時是不是認真的,因為這幾天他說話老這麼個語氣。
“導演,要不調整一下,我有個想法...”
“真的不能再改了,後邊陳䒵哭了,前邊必須得有鋪墊,能改的都改了,這再改,後邊就顯得很突兀,而且吻之前,感情一定要到位。”高熙熙見徐容還要說,打斷了他,並同時解釋了原因。
但高熙熙臉上的笑卻讓徐容忍不住誤解,高熙熙總不是為了感謝茶葉的情分吧。
無論如何,魏端本這個角色是高熙熙給他的轉型機會,開機當天,他就讓徐行買了一提茶葉,給高熙熙送了過去。
吻戲、床戲,都不是什麼特別好拍的戲,一群人圍著,收音器、鏡頭、燈光恨不得打在臉上,但是那樣的情形下,還要醞釀旖旎的情緒。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天差不多黑透了,徐容刷了牙,也沒什麼緊張之類的特殊的感覺,一場戲而已,幾分鐘就過去了。
但他也打定了主意,必須要快,最多兩次,陳䒵滿嘴的古怪味兒隔著老遠聞著就嗆鼻子。
隨著燈光調好,他站好了位置,深吸了口氣,準備正式拍攝。
“全場安靜。”
...
“開始。”
徐容屏息凝神,可是在說了幾句詞後,不得不吸了口氣,頓時,一股刺鼻的氣味衝的他極為不適,但他也沒猶豫,在跟她對視了三秒之後,低下了頭。
“停。”
千鈞一髮之刻,高熙熙喊了停,完了,他愣了下,臉上似乎有點後悔,跟喊早了似的。
徐容往趕忙走了幾步,猛抽了幾口新鮮空氣的同時,拿手順了順胸口,還別說,他真起生理反應,完了差點吐她一臉。
他都不知道陳䒵是怎麼忍到現在的。
高熙熙見徐容臉色不大對,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小徐,你沒經驗?咋瞧著跟慷慨就義似的?”
徐容同樣往前走了幾步,更加靠近了點,跟高熙熙都快頭碰頭了,嚴肅道:“導演,錯位吧,說實話,即使她沒吃那些雜七雜八的,我也演不好...真沒經驗,謝謝啦,心意領了。”
高熙熙見他臉上的為難之色不像假的,哈哈笑了兩聲,道:“那也行,但是得有個距離逐漸接近的過程,你懂吧?然後躺下去,到時候會把鏡頭打到你倆腳上”
“明白。”
倆人商量完了,跟陳䒵一說,陳䒵正巴不得呢。
“開始。”
....
“卡。”
“重來。”
陳䒵打量著徐容,笑著道:“我怎麼感覺...你特緊張?”
徐容若無其事地笑了下,搖著頭道:“味兒太沖了,憋著氣呢。”
“是嗎?”
“開始。”
...
“卡,過。”高熙熙皺著眉頭看著監控,這是開機以來徐容表現最糟糕的一條,太僵硬了。
可是人也老實跟他說了,沒經驗,他總不能給他找個替身去。
徐容自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不過他感覺已經表現的很好了,至少情緒都到了。
看影視資料的時候,這塊兒他下意識地給忽略了,也沒有仔細觀摩,想著經歷了自然也就會了,但這種學習和摸索決不能是和陳䒵來,那就有點故意的嫌疑了。
陳䒵畢竟年齡比他大的多,拍完了,隱約察覺出了原因,徐容在這方面的經驗極其匱乏,俯身過來的時候,角度都不太對。
但她也沒吭聲,這種事兒說出來,於一個男人而言,並不是一件什麼光彩的事兒。
韭菜盒子就大蒜這茬兒,徐容不能說陳䒵的不對,也不能說陳䒵對,主要是一些男同行太不幹人事兒。
但是某些事情的後續發展總是難以預料的。
當天晚上,和往常一般,拍完了戲,回去休息了半晌,他正跟徐行排練的當口,房門被敲開了。
陳䒵。
他自然明白,陳䒵不會是來請自己出去“吃夜宵”的,既不是時候,那是在籌備期才會有的暗示,而且她也沒這個必要。
他只是個演員,而陳䒵也並非二三線女演員,完全不必付出那麼大的犧牲。
而且類似的情形主要集中在製片人、導演這兩個頭銜上,至於到底是誰,還要看話語權。
隨著資本橫行,真正有水平的導演佔比越來越低,大多數,其實就是賺個導演費,拿個署名,再好往上爬,真論起來,沒幾個人有多高的藝術追求。
當然,這些人一旦說起話來,完全就是另一副面孔了,上嘴唇和下嘴唇的開合之間,永遠不離“藝術”、“理想”、“精神”之類的詞彙,標榜態度,總而言之,讓人一聽就是一副很厲害的樣子,除了唯獨沒什麼拿的出手的作品。
“好姐,你這是?”徐容望著站在門口的陳䒵,沒關門,把她讓了進來。
陳䒵掃了一眼沙發上放的劇本以及站在一邊的徐行,愕然了下:“這麼晚了,還排呢?”
“嗯,詞還沒背熟,只能多練兩遍。”徐容對於陳䒵的到來,相當意外,“好姐是有什麼事兒嗎?”
“白天謝謝啦。”她將手裡的手提袋放在了桌子上,卻沒有明說原因,而是笑著道,“一點小禮物,不打擾你用功了,明天見。”
至於徐容說的詞沒背熟的說辭,她是半點不信的,先前聊天的時候,於合偉本來還奇怪沒見過徐容的劇本,但是後來聽到高熙熙的說法後,倆人真給驚到了,徐容在拍攝期間從不翻劇本。
但人畢竟是當年的北電文化課第一名,腦子好使,沒什麼可奇怪的。
“明天見。”
徐容本來真以為是小禮物,可是等徐行拆開了,拿出一塊手錶後,他眉頭皺了起來,牌子他先前逛街的時候見過,似乎不大便宜。
可是既然收了,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當然,他跟陳䒵非親非故,也不能白白受著。
“你明天中午去市裡一趟,買點女人用的東西。”徐容將手錶遞給了徐行,囑託道,“照著這個的價格的兩倍買。”
徐行有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詫異道:“兩倍?”
徐容其實也不大明白,但這是上一次回家爺爺教給他的道理,他並未懷疑,只是道:“對,兩倍,就是朋友之間送的禮物,對了,再買個金吊墜。”
金吊墜倒不是回贈給陳䒵的,小張同學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她的禮物好準備,小張同學對於金飾有股子常人難以理解的熱衷,之前《馬背銀行》的片酬,她為了犒勞自己,又買了個小金魚,跟他手上戴的一模一樣。
“徐容,你覺得,田佩芝和魏端本最終在一起怎麼樣?”八天裡發生的三件事兒,讓陳䒵不再把徐容當成個二十歲的半大孩子看待。
第一件是開機第三天徐容為了調動情緒把自己整崩了。
第二件是徐容昨天沒借機佔她的便宜。
第三件是徐容今天中午回贈的比昨天的手錶貴了一倍多的香水。
她能預料到,徐容未來絕不會止步於眼下,敬業且業務能力過關,最重要的是,格局夠大。
她向來看不上那些整天放眼行業、大局、世界局勢,胡天海地的亂吹一氣,可是一旦落到實處的人上、事兒上,就扣扣索索的沒半點肚量,在她看來,那不是格局,而是妄想,徐容展現的氣量讓她為自己昨天的行為和過去對他的臆測感到羞愧,同時的也夾雜著些許遺憾。
徐容瞥了認真思考的陳䒵一眼,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魏端本也許會很開心吧,但是田佩芝真的不會有下一次嗎?其實我不那麼想,從我個人的理解上,田佩芝最好不要自殺,因為從一個正常人角度而言,自殺並不見得是後悔,就像你說的,那個時候,她可以回頭,但她選擇了死亡,更多的人可能會認為她追逐的富貴化為泡影后,才於絕望之下選擇了自我了結,寧可自殺,也接受不了貧苦的後半生,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導演大概也是為了照顧原著讀者吧。”
在他說的時候,陳䒵不住地點頭,等他說完了,認真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最好是因為一場意外,或者是他殺?”
“意外更好一點吧,雖然戲劇性了點,但更感人,之前我女朋友跟我打電話說過一個戲,《大旗英雄傳》,就是類似的結局,你是不知道,當時播最後一集的時,把她哇哇哭的,稀里嘩啦的,哈哈。”
“好啊,徐容,你竟然沒‘看’我!”陳䒵望著徐容鏡框下柔和的線條,呆了下,她終於算是徹底明白了,徐容提起他女朋友的神態,跟魏端本看向田佩芝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