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導這樣的好導演,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姐,對下詞吧?”徐容走到了許阿姨的跟前,臉色輕鬆了許多。
在開機的第十天,他似乎終於融入到了劇組的氛圍當中,學會了和光同塵。
而不是在糾結怎麼保持狀態,如何把戲拍好。
畢竟在這樣的愉悅的氛圍裡,怎麼能不輕鬆呢?
許阿姨奇怪地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點了頭,道:“好。”
在全組高漲的熱情下,大炮高高揚起,開始拍攝...
朱宏到半中午才過來,他的眼睛通紅,頭髮亂糟糟的,似乎昨晚沒休息好。
手中一直捏著手機,來回走動著。
過了約摸十來分鐘,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他忙接上了,走到一邊,用哀求的臉色說了幾分鐘,最終,無力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而後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走向了正準備拍下一鏡的姜偉。
倆人嘀咕了幾句,姜偉握著耳機,呆了好半響,才回過神來。
“導演,開始吧。”徐容見姜偉和朱宏跟倆木偶人似的,提示道。
“徐老師,有個不好的訊息...”朱宏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看向徐容,咧著嘴說道。
徐容搖了搖頭,表示不用再說,道:“製片,拍完這一條吧。”
姜偉愕然地看著徐容:“你知道?”
“嗯,昨天知道的,開始吧。”
姜偉目光復雜地望著等他喊話的徐容,張了張嘴巴,可是最終卻沒發出聲音來。
反而是朱宏,拿著嘶啞的聲音,喊道:“各部門準備。”
...
姜偉見開了機,愣了下,便想將耳機放到一邊的,可是看著監控裡心事重重的徐容,又給按到了頭上。
那是他此時應該有的狀態,名為散心,其實不過把妻子騙出來,好做另外一件事兒。
許阿姨挽著他的胳膊,照著兩人的臺詞:“我總感覺,就像做了一個夢。”
徐容轉過頭,對她溫和地笑了下,才道:“是啊,就是一個夢,你看,太陽都出來了,夢也該醒了......”
“卡。”
“過。”
姜偉聽到旁邊的朱宏喊完了,臉色木然,如一尊雕像般坐著一動不動。
反而今天之前一直未曾干涉拍攝的朱宏,提著擴音器,喊道:“各位兄弟姐妹,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訊息,《寬恕》停拍。”
“怎麼回事?”
“停拍,為什麼停拍?”
除了徐容跟許阿姨,整個組的人都懵了,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停拍了?
晚上啤酒烤肉還上不上?
“我宣佈,《寬恕》,停拍。”
朱宏再次重複了一遍,沒解釋原因,也沒說什麼時候復拍。
因為不會復拍了。
劇本最核心的“倫常”、“性”、“暴力”、“處*女情節”都越過了主旋律的紅線。
已然不是修改劇本能解決的問題。
缺少了這些元素,故事的情節根本無法展開,這部戲,徹底沒了。
“你解脫了。”許阿姨瞥見徐容突然鬆下來的一口氣,望著海面說道。
徐容開機以來在片場的表現,她都看在眼裡,話越來越少,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只是偶爾的跟周乙圍聊聊天。
“是啊,解脫了,你什麼時候走?”他轉頭望著許阿姨,她的頭髮被海風揚起,“我送送你。”
“不用了。”許阿姨搖了搖頭道,“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開解。”
昨天聊天的時候,許阿姨已經跟他說過,去大洋彼岸散散心,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也可能不會回來了。
一如三年前的一代女神,遠走溫哥華一般。
尋一片淨土,安度中年。
徐容望著仍未回過神的眾人,笑了下,他不知道還不會再開機,但如果導演還是姜偉,他將確定不會參演。
十天的拍攝過程,於他的感受而言,是一場人為的事故,他幾乎沒怎麼進入狀態。
拍攝《闖關東》時,他也出現過類似的狀況,但那是因為頻繁轉場和反覆的溫度,而且那個時候,還有一大幫子人幫他找狀態。
另外,張新健每天晚上都看回放的,對於不滿意的,會要求重拍。
他突然羨慕起姜汶來,那才是真正的腕兒啊。
不過,眼下的結果也挺好的,姜偉開心了十天,各組的工作人員也開心了十天,他跟周乙圍憋屈了十天,但如今也開心了,苦盡甘來。
或許不開心的唯有冤大頭朱宏。
但停拍既已成定局,他也不再戀棧絲毫,收拾了行李之後,踏上了返京的航班。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徐容疲憊地躺在車上,瞥了一眼前方的靳芳芳。
“那倒沒有,我只是預感片子拍出來後不好過審,沒想到會被叫停,畢竟以往都是既往不咎。”
靳芳芳從後視鏡瞧了他一眼:“很累嗎?感覺上次拍了幾個月也沒見你像現在這麼累。”
“嗯,心累。”
靳芳芳知道徐容在劇組一定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但她明智地沒有提及,而是準備回頭問問徐行,並將話題轉移開了:“對了,最近又來了不少本子。”
“都有什麼型別的。”
靳芳芳沉默了一會兒,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她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只是道:“有一個我覺得挺好的,喏,最上邊那本。”
徐容低頭瞧了一眼。
《潛伏》。
可是他剛拿起來,還沒翻開,看到封面的上的清清楚楚地印著“編劇:姜偉”四個大字,轉手給扔到了一邊。
這個人他是再也不想打交道了。
靳芳芳聽到“嘩啦啦”的聲音,回頭瞧了一眼,見本子被他扔的老遠,詫異地問道:“怎麼了?”
“不想再跟這個人合作了。”
“不是那個姜偉,是另外一個姜偉。”靳芳芳知道他不想拍諜戰片,因此特意解釋道,“《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編劇。”
她知道,徐容心中有個願望,他想演和聶明宇或者安嘉和類似的角色,如果沒有意外,隨著政策愈發嚴格,這個遺憾將會伴隨他的整個職業生涯。
“是嗎?”徐容又將劇本拿了起來,翻了一頁,“諜戰?”
“嗯,聽說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可拉倒吧,當初《寬恕》開拍前姜偉還說是為我改的劇本呢,這幫人的話,不能信。”徐容將本子又放了回去。
雖然諜戰仍是大熱門,但自《金枝欲孽》、《金婚》熱播,古裝宮廷和家庭倫理劇並駕齊驅的徵兆已現,諜戰的沒落能看的見了。
新千年以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興起的校園偶像劇率先落下帷幕,開啟了破案、歷史兩大劇種的爭鋒的局面,湧現了《大明宮詞》、《橘子紅了》、《雍正王朝》、《康熙王朝》、《天下糧倉》、《大宋提刑官》、《大染坊》、《漢武大帝》歷史大戲以及《刑警本色》、《罪證》、《紅色康乃馨》、《黑洞》、《公安局長》、《國家公訴》、《紅色天網》等警匪劇,可隨《喬家大院》、《暗戰》之後再無力作,以及古裝武俠短暫迴光返照,諜戰正式接棒。
徐容陰差陽錯地站在了風口上,憑藉諜戰《羊城暗哨》一舉成名。
儘管這個過程中《士兵突擊》、《亮劍》、《奮鬥》異軍突起,以及隔三差五抽冷子來那麼一下的情景喜劇,但並未形成劇種席捲的大勢。
而且趙寶鋼先前跟他透過電話,沒有意外的話,《夜》將於央視播出。
收視穩了。
可他半截身子業已深陷諜戰的泥潭。
就像現在,除了靠熟人,遞過來的本子全是清一水的諜戰,彷彿他除了諜戰什麼也演不了似的。
哪怕《新上海灘》紅的一塌糊塗。
一如李又斌成為“父親”“警察”“戰爭”的頭部後,深陷其中,幾乎到了無法轉型的境地,儘管如今依舊當紅,但徐容很清楚,李又斌如果三年內無法成功轉型,必然走下坡路。
大勢不在了。
等《夜》播出,以央視平臺的影響力,他徐容必然一躍晉身“諜戰”的頭部。
真要是有好本子,諜戰也不是不能接,可那得等等,至少讓他先洗掉羅佩綸和王一民的標籤再說。
不然,等諜戰的大潮褪去,古裝宮廷和家庭倫理劇的時代到來,他也許會被一併捲進海里,如同已然隨著校園偶像劇的時代落幕之後,沉的隱約只能看到頭頂的F4。
比起拓寬戲路,臨到走投無路強行轉型,風險呈幾何倍數上升,前事未遠,三屆四大小生,真正轉型成功的只兩個半,陳昆算半個,任湶和李亞朋倒是成功了,轉型成了商人。
陸易、劉曄持續走低,胡冰、印曉天徹底掉隊。
唯一沿著老路走,還在領跑的,只師兄黃小明一個。
亦如當初同意了靳芳芳“年少風流”標籤的提議,他的目的始終很明確,往長遠裡紅。
到了學校門口,見徐容下車,連劇本都沒帶,靳芳芳愣了一下,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徐行道:“徐行,你把劇本幫你哥拿一下。”
“噢。”
徐容看著徐行抱在懷裡的一摞劇本,沉吟了下,回過頭,望向落下的車窗裡的大眼睛,道:“你幫我留意著,有沒有其他型別的好本子,哪怕需要試鏡也成。”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