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芳芳:“1月,三部門聯合要求衛視黃金檔只能播放主旋律影視作品。”
靳芳芳:“3月,監管部門高層領導在每週例會上點名批評了某地方臺春晚惡搞《滿城盡帶黃金甲》和《夜宴》,並要求不準在文藝作品中批評國產電影。”
靳芳芳:“6月,以播放豐胸等違規廣告而著稱的兩地電視臺綜合頻道被要求禁播所有商業廣告。”
靳芳芳:“9月,某地兩家電臺低俗下流的“五性”節目被叫停,禁止各廣播電視播出機構策劃、製作、播出涉“性”節目。”
徐容皺著眉頭看著手機上靳芳芳發來的四條訊息,沒太明白她的意思。
又等了幾秒鐘,靳芳芳再次發來一條訊息:“你的願望可能實現不了了。”
不用靳芳芳特意提醒,徐容其實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先前《夜》拍攝的閒暇裡,他曾半開玩笑地跟趙寶鋼聊過,能不能幫他寫個本子,錢他自己出。
聽了他的訴求之後,趙寶鋼苦笑著表示愛莫能助,既不想寫,也不能寫。
趙寶鋼的作品以歌頌人性美為主,徐容的訴求卻是批判,而且,政策越來越嚴了。
徐容隨手將手機放進了口袋,抬頭看向胖乎乎的臉上佈滿了迷惑的姜偉。
他跟周乙圍剛剛把他從一幫玩狼人殺的人當中拽了回來。
既然要談,自然開誠佈公,本來就是正大光明的事兒,沒必要搞的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朱宏同樣不解地望著徐容跟周乙圍倆人,他剛剛出去辦事兒回來,連口氣兒都沒來得及喘,就迎來了面色嚴肅的二人。
徐容轉頭看向周乙圍,見他點頭,才笑了下,道:“製片、導演,不用這麼嚴肅,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
“是這樣,製片、導演,咱們開機也一週了,目前基本上算是過了磨合期,朱製片你這些天到處聯絡場地,導演熬夜改劇本,辛苦我們都看在眼裡,心裡也特別感動,畢竟都是為了能把戲拍好。”
聽著徐容的話,朱宏臉上的輕鬆徐徐淡去,聊天跟談事兒,是不同的,聊天可以漫無目的地聊,想到哪說到哪,但若是先拿好話鋪墊,不難預見後面的轉折令人難以接受。
可男一男二聯合找來,即使難以接受,他也得仔細考量。
徐容笑了下,道:“其實說起來,也是我們的原因,我、周老師、許姐,我們仨人估計佔了片酬的一大半,導致咱們組其他人都是年輕的新人。”
“但是。”
徐容見二人面色微沉,並沒有因此停頓下來,道:“我跟周老師這幾天聊了很多次,總感覺咱們組的氛圍太過歡騰了,導演你經常說,要呈現給觀眾一種沉重感,營造陽光下的灰色,最終透過愛來寬恕。”
“從我自身的感受而言,我的狀態找的還行,但是每天到了片場,基本幾場戲拍下來,就什麼也沒了。”
周乙圍在一邊也搭腔道:“我跟小徐的感受差不多,有種拍喜劇的錯覺。”
見周乙圍完了不再說話,徐容接著道:“就像今天上午那場綁架的戲,開拍前大家都很開心,拍完了也很開心,甚至拍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眼睛裡有緊張壓抑的情緒,愣是生生給笑場了四五次。”
“我並不是說這種氛圍不好,它很好,但是如果能在拍攝的五分之三的程序上出現,效果要比現在好的多。”
朱宏皺著眉頭,看了沉思的姜偉一眼:“這...會有影響嗎?”
“影響很大。”
徐容搖著頭道:“很多人都是新人,有的甚至還是第一次拍戲,技巧運用的不太熟練,就像拉一個孩子來表演,這個時候咱們得潛移默化地引導他們的情緒,讓他們進入狀態。”
“當然,這些只是我跟周老師的看法,可能也有不合適的地方。”
徐容說完了,將視線轉向姜偉,姜偉性格豪爽,交遊廣闊,畫畫出身,後開始文學創作,未幾從事劇本撰寫,並迅速以此為跳板,開始了執導生涯。
樣樣精通,屬於全面發展型的人才。
可卻難以稱得上畫家、作家、編劇、導演,因為無論在哪個行業,他都沒什麼拿的出手的代表作,而只有作品。
大抵源於早年間豐富的履歷,他的路子寬、人脈廣,資源豐富,所以並未擔任過名導的副手或者導演助理,他的第一本劇本,也是他執導生涯的處女作。
遺憾的是,和許多一鳴驚人的導演不同,他似乎缺乏相應的天賦。
其實在徐容看來,並非天賦的原因,而是專業。
說白了,就是玩票的。
因為在畫家、作家、編劇、導演四個行業中,導演是相對來錢最容易的,只要忽悠瘸了投資人,錢就能到手。
其他三個行當,難度相對要高的多,尤其是作家和畫家,想要把身份變現,必須要得到一部分人乃至普羅大眾的認可。
“哈哈,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其實也怪我,沒早前給你們說明白。”姜偉在愕然過後,笑著說道,“徐老師,周老師,你們覺著,觀眾喜歡看什麼?”
“死板的說教嗎?並不是!”沒等二人回答,姜偉自信地搖了搖頭,“是矛盾,是衝突,只有足夠戲劇化的衝突才能吸引觀眾,我不否認表演的作用,但最根本的是,角色是依託劇本生存的,只要劇本設計的足夠巧妙,角色自然就能透過緊湊的劇情呈現立體。”
見周乙圍想要辯駁,姜偉衝他擺了擺手,對著朱宏道:“老朱瞭解,我從01年踏入這個行業,如今拍了四五個戲了,取得了一點成績,也逐漸摸清了市場的需求,我們是拍電視劇,不是拍電影,那麼精細的拍法,太燒錢,比如《流星花園》、《還珠》,從專業的角度,你真的覺得很有觀賞性嗎?可是,影響它賣錢了嗎?影響觀眾喜歡了嗎?”
“沒有!”
最終,姜偉定下了基調,道:“咱們這個戲是為了賺錢,不是評獎,我們的目標群體是觀眾,不是各個獎項的評委,說句老實話,只要有徐老師跟周老師在,收視差不了。”
朱宏儘管同意姜偉的話,可是他同樣也得照顧徐容跟周乙圍的面子,道:“剛開始拍攝嘛,又都是年輕人,給大家點時間。”
“可是...”
周乙圍還要辯解,卻被徐容攔住了,道:“也是,那再等等看吧,我們先回去了。”
“我送送。”
回到了周乙圍的房間,周乙圍嘆了口氣,道:“你剛才為什麼攔著我?”
徐容聳了聳肩膀,不得不承認的是,姜偉說的很有道理,只要他和許阿姨以及周乙圍在,這部戲不愁賣不出一個好價錢。
對於朱宏而言,這就足夠了,人是來掙錢的,不是燒錢的,而且以姜偉的專業度,即使聽了他們的,也拍不出什麼花來,就像他說的,他拍了那麼多戲,有經驗了。
也形成了習慣。
他對於拍攝效果,心中早就劃好了及格線,只要在這個線以上,都行,至於高多少,於他而言是無關大局的。
徐容看向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的周乙圍,問道:“你覺得朱宏是信姜偉還是信咱們?”
周乙圍沉默了,姜偉給朱宏的保證只一點,賺錢。
而如果按照他們的提議,可能還要燒錢。
這是一筆很容易算明白的賬。
徐容見他不言語了,也沒聊天的慾望,轉身走向門口,背對著他擺了擺手,道:“我回去了。”
“幹嘛去?要不喝點去,這太氣人了也。”周乙圍同樣相當無奈,本來,劇組的投資並不算小,本子也沒什麼大毛病,可拍的實在太窩火了。
要是光年輕演員鬧騰,以他們的地位說道兩句就好了,但姜偉帶著頭的情況下,溝通不下來,就根本阻止不了,強行阻止,只會造成矛盾。
“排練去,明天還有通告呢。”
“咣。”
徐容回了房間,仍與往常一般,把徐行喊了過來,排戲。
姜偉和朱宏怎麼想,跟他沒太大的關係,這次接戲,本來就是為了還許阿姨的人情。
但是既然接了,好好拍就是了。
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錯而遷怒自身,別人把碗摔了,他總不能也跟著把自家的鍋砸了。
犯不著。
徐容不再過問拍攝的事兒,只老老實實的排練、拍攝。
可是大抵因為劇組的仨腕兒整天都拉著張臉,片場的氣氛漸漸地沉了下來。
只是這種沉也只流於表面,到了晚上,仍舊該玩玩,該鬧鬧。
朱宏也試圖緩和這種日漸加深的分裂,他可不想撈一筆就跑,影視這行實在太暴利了,跟買彩票似的,他以後還準備拍一部像《泰坦尼克號》那麼賺錢的電影呢,而徐容這樣的具有號召力的演員,也是必須籠絡的。
徐容也一直笑著應對著。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史藍芽說的資本湧入的惡果。
同時的,他也堅定了想法,若非必要,這樣的組,再也不簽了。
浪費時間。
趙寶鋼拍《夜》時,雖然對標偶像劇拍的,可至少是用心的,比如為了讓周捷安生拍戲,他愣是一直對他笑臉相對。
畢竟名導,還是要臉的。
接下來的兩天裡,朱宏在放工之後,喊了他兩次,喝酒,都被他以排戲為由婉拒了。
他並不討厭朱宏,在他眼裡,朱宏只是個想賺錢的外行,一個被“朋友”欺騙了的可憐人。
他本以為朱宏還會喊他喝第三次。
但是沒有。
反倒是在拍攝第九天的晚上,在他排戲的當口,許阿姨敲門進來了。
不是喊他喝酒的,而是跟他聊了聊正在拍攝的戲,聊了聊未來。
開機的第十天,徐容跟往常一樣,隨隊坐車到了海邊,準備拍攝東明帶著妻子散心的戲份。
姜偉帶著車隊,開車在海邊轉了半個多鐘頭,到了一處海灘,似乎終於發現了片中意的景兒。
他下了車,放眼朝四周望了望,轉頭對著車隊喊道:“就這吧。”
見大家幹活似乎沒大精神頭,他喊道:“都加把勁啊,晚上忙完照常啤酒海鮮。”
正在鋪軌的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小夥喊道:“導演,能不能換點別的,海鮮都快吃吐啦。”
開機已然十天,天天晚上一塊玩狼人殺,而且姜偉本身也是豪爽的性子,他們跟姜偉的關係處的都不錯。
“那你想吃什麼?”
“晚上要不咱們烤肉吧?”
“哈哈,也不是不行,不過得趕快一點。”
於是,在姜偉的許諾下,各部門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準備工作中。
一臺臺裝置被從車上抬了下來,一個個乾的熱火朝天,而製片主任也開始忙著聯絡酒店,準備烤肉和啤酒,最好再能準備點有意思的小玩意玩點小遊戲,不然光對著幹喝吹牛逼也沒意思。
攝影部門以最快的時間裝大搖臂,早點拍完早放工。
沙灘、烤肉、啤酒。
行業的前景,真是越來越好啦,以前拍外景,哪敢做這樣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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