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好了位置,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儘可能的把自己放空,也把先前預想的技巧忘掉,開始自我催眠。
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感覺上差不多了,沒抬頭,對著監控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攝影。”
...
“開始。”
隨著聲音落下,過了約摸四五秒鐘,徐容緩緩抬起頭,眼睛通紅,臉上兩道亮晶晶地兩道淚痕。
望著站在門口的陳䒵,他嘴角扯了下,臉上的淚都沒顧上擦,迅速起身,衝了過去。
他衝到了陳䒵的跟前,滿臉的興奮,似乎有點不敢相信:“回...回來啦?”
陳䒵望著他臉上的笑容,呆了呆,眼睛頃刻間蒙了上一層水霧,輕輕地道:“嗯。”
...
“卡。”
“過。”
看著徐容默默走到了場邊,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坑,高熙熙立刻看起了回放。
“精彩,太精彩了。”
臨危受命的新編劇王婉平皺著眉頭,道:“可是陳䒵剛才的哭,是不是不應該?”
大概怕高熙熙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她問道:“按照劇情,這個時候田佩芝還愛魏端本嗎?”
高熙熙想了想,緩緩道:“至少她愛過吧?總不能說忘就忘了,不然她為什麼回來了?她熱切權貴,但是並不能證明她心裡完全沒有魏端本,況且徐容帶起的她的情緒,就是自然而然的,挺好的,人性本來就是複雜的。”
徐容坐在椅子上,感覺自己的行為實在太過瘋狂,他把田佩芝替換成了小張同學。
在過往,即使把小張同學拉出來,他也只會往好的方面想,絕不至於代入田佩芝這樣一個角色。
但他真的沒了辦法。
可他還要強化這種情緒,形成記憶。
因此的,哪怕不願,卻不得不那麼想。
她厭倦了跟他廝守的貧困的生活,開始追逐富貴,攀附權勢,為此不息捨棄自身、家庭、丈夫、孩子。
她寧願在名貴花瓶裡盛開一時,逐漸枯萎,也不願在土地中汲取養分讓自己活的更久一點。
可他已經兢兢業業,盡了最大的努力卻無能為力。
她笑一下,他會跟著開心半天,她生氣了,他會自責、內疚,他想把能給她的一切都給她,不忍她受半點傷害,但唯獨給不了她想要的物質。
在劇組調整,準備拍攝下一場戲的同時,片場的某個角落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拍完之後,坐在椅子上徐容眼淚有點止不住的趨勢。
在某一刻,他的情緒似乎達到了個臨界點,雙手忽地覆在了臉上。
“哥,哥你怎麼了?”徐行一直遞著紙,可是見徐容忽地彎下腰,無聲地抽泣時,她懵了。
這幾天徐容教過她情緒記憶,因此剛才徐容仍流淚時,她也並沒有太過意外,可是徐容的突然崩潰是她未曾預料到的。
不僅徐行傻了,正準備拍下一場的陳䒵和高熙熙聽到徐行的聲音,將視線投過來,看著徐容聳動的肩膀,也懵了。
不是,咋好好的,就哭上了。
沉默似乎會傳染,當一個個的明白了怎麼回事,整個組突然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說話,甚至沒人走動。
徐行還要再勸,卻被一旁的何賽非拉住了,並且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她不要說話。
過了約摸四五分鐘,徐容大概緩過來了,微微坐直了身子,卻見跟前遞過來一張紙巾,愣了下,抬頭望去,見是何賽非,強笑了下,道:“謝謝何老師。”
在不遠處,同樣準備上場的胡珂低聲衝於合偉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別人喊他瘋子了。”
她先前跟於合偉合作過,相對比較熟悉一些。
他旁邊的於合偉搖了搖頭,道:“但是剛才那幾條,真的非常精彩,尤其抬頭那下,讓我想起了當年我丈母孃嫌我窮的時候,哈哈,不過那會兒,我老婆沒嫌棄我。”
他想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估摸著啊,那傢伙把自己女朋友代入進去了,然後又想一口吃成胖子,形成記憶,結果沒收住,把自己的情緒給玩崩了。”
“他這麼年輕就能紅,眼下看也不是運氣使然,我前陣子看過他的訪談,哈哈,他的團隊裡邊肯定有能人,不過還是覺得,他關於他女朋友那段說的特好,就是他這麼硬代法,下手實在有點太狠了,是個正常男人都得崩,魏端本不能說生活裡沒有,但太苦了,原著裡那樣的才是大多數,既然得不到,就得學會放過自己。”
胡珂聽了於合偉的一番感嘆,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兒,硬聲道:“那至少說明他真的愛他女朋友。”
於合偉本來還想接話,但是聽著胡珂的語氣不大對,瞥了一眼她沉下來的臉色,不由地想起一些傳聞,只“呵呵”乾笑了兩聲,不接腔了。
徐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衝著高熙熙說道:“抱歉,導演,耽誤拍攝了。”
“沒事兒,沒事兒。”高熙熙搖著頭,好一會兒才說道,“要不要休息半天?”
他這麼說完了,又自嘲了一聲:“算了,我問了也白問,你先歇會兒吧。”
“嗯。”
高熙熙轉過頭,看向陳䒵,笑著道:“你的壓力可就大啦。”
陳䒵不大明白高熙熙的意思,疑惑地看著他。
高熙熙伸出倆手指,比劃著道:“徐容攏共就兩場哭戲,但你卻有五十多場。”
陳䒵愣了一下,明白了導演的意思,按照劇本,今天徐容不用哭,她也不用,但是因為臨時調整,徐容增加了一場,她的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場。
但是她剛才是被徐容的情緒給帶進去了,這是之前並沒有的。
經高熙熙提醒,她才意識到,徐容的狀態只要維持著,第二場哭戲絕對能把觀眾看哭。
原著當中,魏端本帶著孩子離開了,田佩芝沉迷於富貴當中,但是劇本為了昇華魏端本和田佩芝兩個角色,一個死了,一個瘋了,徐容的另外一場哭戲,是在他瘋之前。
只是她要是六十場哭不過徐容的兩場,可就真笑話了。
但陳䒵也並不在意,隨心就是,哭不過就哭不過,不然還能咋地。
哭戲又不是其他戲,兩次拍不成,基本上情緒也就釋放完了。
況且她並無跟人攀比的心思,總是跟這個比,跟那個也要比,太累了,演好自己的,就像徐容,他樂意那麼做,她則樂意這麼做。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兒,不能說誰對誰錯,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