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望著藍田野的背影,徐容終於醒悟過來,為什麼在藍田野老爺子出場的一瞬間,他總感覺有些莫名的眼熟了。
從正面看,因為是老爺子的臉,他無論如何也沒想起到底在哪見過,可是打背面瞧,他腦海當中當中漸漸浮現出某個真切的人物。
齊白石!
老爺子在院內的地位很高,而出了人藝的大門,地位更是高的離譜。
之前抓娃娃的時候,他聽張合平提過一嘴,每年春節前夕,上頭都會派遣其中一人,為老爺子送上節日的祝福和親切的問候。
在文藝界,這是獨一份,縱然院裡資歷更老的鄭老爺子,也沒享受過這等殊榮。
而齊白石、老舍、曹禺、巴金這些於他是課本、故事中的人物,但於藍田野而言,有的是其好友,有的不過同在文藝界混飯吃,交集稍微多些的普通人。
但無論如何,這些人的音容笑貌、形態舉止,都留在了老爺子的腦海當中,成為他儲備的諸多素材之一。
徐容在原地默默地釘了一會兒,在大多數人還沉浸在老爺子剛才一系列的舉動當中時,他轉身進了門。
再出來時,他儘可能的學著藍田野剛才的“神”,邁著穩重的八字步,從房間裡走出,手中似乎拄著手杖,腰背挺拔,兩肩放鬆,一步一步走到了藍田野的旁邊,立定。
朱旭瞧著他一系列的動作,猜到了他打的什麼目的,頓了下,才評價道:“不容易。”
徐容聞言,強行模仿的神氣當即散去。
他沒在齊白石身上下過功夫,也沒深入調查過“名士”的心理狀態,對於“狂傲”以及“矜持”之間的尺度,把握的並不太準確。
可是朱旭師伯的評價,卻也讓他知曉了自己的模仿確實不咋地。
作為一個過來人,如今他也算是理解了人藝專屬名詞“不容易”的深層含義。
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差強人意,但多多少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當然,這一點是多了多少,又少了多些,就不得而知了。
而某些時候,“不容易”則是一種無可奈何之下的委婉說法,以避免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
徐容自己笑著搖了搖頭,藍田野老爺子一系列的動作,都有其內在支撐,行走間的風流,源於其“名士”心態和矜持。
而眼神始終沒落任何一個人身上,則是展示著自身的狂傲,因為論身份地位,他比身為當地顯貴的高老太爺還要稍微高上那麼半頭。
見藍田野在旁邊樂呵呵地瞧著自己,徐容對於模仿更加的謹慎,他剛才走路的時候,總感覺頗為彆扭,因為他和藍田野的材料畢竟不同,儘管要表現的是類似的心態,可是行為上卻不能完全模仿。
而且此時,他才算明白了藍田野老爺子為什麼把文化和知識、生活並列為演員的三大支柱。
老爺子身上那股融於肢體和眼神當中的孤高自信的氣質,是他眼下還不能迅速拿捏的。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老爺子若是樂意,以其在文藝界的聲譽和地位,完全可以變成活生生的馮樂山,甚至還會比他筆記當中提到的那位大師更像馮樂山。
與此同時,徐容再次熄滅了前兩天剛剛生出的小心思,至少在走的這幾步過程中,他發現了自身和老爺子差距到底在哪。
文化修養。
能把一個道貌岸然的lsp演的在出場時判斷不出其好壞,是本事,但是本事之後,更是積年累月的生活、文化、技術的積累。
這個時候再想“如果是我,我該怎麼演?”已然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他要塑造的是覺新,而非馮樂山或者高老太爺,也沒時間和精力去準備另外兩個完全陌生的角色。
生活和文化,可以慢慢來,至於技術,\u0008他猶豫了一下,問道:“老爺子,剛才我看您的背影,特別自然,就是動作的幅度,特別輕微,但是氣勢上又特別...特別大氣,這是怎麼回事?”
藍田野哈哈笑著,道:“眼下你不適合一下子進補太多,得慢慢來,把生活和文化的底子夯實,技術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徐容訕笑著點了點頭,但是內心當中,他又惦記起筆記本了。
吃過中午飯,休息的當口,徐容抱著袁湶的孩子,來回在院子裡晃悠,等了一會兒,見袁湶端著盆,盆裡放著剛剛換下的尿布,問道:“不是有尿不溼嗎,怎麼你還用尿布?”
袁湶蹲在院子裡搓著,道:“我聽人說尿不溼裡的吸水材料含有化學合成品,透氣性也不好,白天一般不給她用那個。”
徐容抱著孩子走近了點,到了袁湶跟前,輕聲問道:“咱們搬進來差不多七八天了吧?”
“我一天天忙的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的,也沒記,怎麼啦?”
袁湶見女兒在他懷裡既不哭也不鬧,笑著道:“你還挺有孩子緣的,院子裡二三十號人,除了你和韓青,誰一碰她就哭。”
徐容笑了下,沒接她的話茬,轉而不經意地道:“我就在想,你說兩位老爺子是不是什麼都準備好啦。”
袁湶抬起頭頗為奇怪地瞧著他,因為論起親疏遠近,她只是個外人,對藍田野和朱旭的瞭解,徐容肯定比她要多,而且復排《家》的訊息,是去年一早就傳出來的,兩位老爺子也是最先定下的角色,儘管相比於他們,兩位老人年紀大了,精力有所不足,但也沒那麼多通告和安排要趕,因此在疑惑中,她給予了肯定的猜測:“我覺得應該是,你早上不是也學著走了嘛,藍老師要是準備的不充分肯定走不了那麼自然。”
徐容笑著道:“你感覺怎麼樣?我走的那幾步”
“啊,你問這這個啊?”袁湶先是露出幾顆牙齒,然後才笑了,“挺好的。”
“哎,你媽媽在這呢,在這呢,別哭別哭,哦,好好好,找媽媽,找媽媽。”徐容眼瞅著袁湶將尿布搭好,立刻走到了袁湶的跟前,絲毫不顧孩子笑嘻嘻的小臉以及仍拽著自己領口的小手,硬是將孩子塞到了她懷裡。
袁湶瞧著徐容的動作,趕忙將溼手在褲子上抹了兩把,接過了孩子,道:“我算是瞧明白了,你們男人都一個樣,看孩子最多五分鐘,再多一秒非死不可。”
“哈哈哈。”
徐容笑著,瞥了一眼後院,腦子裡盤算著怎麼能把兩位老爺子長時間支開的主意。
他倒不是對兩位老爺子的筆記耿耿於懷,而只是為了更好的找到角色的內心狀態。
覺新是家中的長房長孫,父親臥病在床,爺爺退休在家,整個家庭的重擔全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既要侍奉父母長輩,又要照顧兄弟姐妹,還得維持著整個大家庭的開銷。
就像眼下,他既要全力做好案頭工作,還得操心著二十來號的人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而作為演員隊副隊長,他又不能對演員不管不問。
惦記兩位老爺子的筆記,純粹出於藝術創作的樸實初衷,儘可能的給自己多找幾件事兒做,以讓肩膀的擔子更重些。
多操心一件可有可無的筆記的事兒,也是為了形成相應的外部環境,更好的體驗角色的內心世界,而絕沒有絲毫陰暗的想法。
將孩子交還給袁湶之後,徐容慢慢地踱步走回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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